2008年的第一场雪

大漠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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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来到单位,按部就班地开始重复每天的生活:拖地、擦桌子、吃早餐、进入工作状态。这种机械的重复让机体生长出程序化的慵懒,它甚至让大脑都记不起来今天是星期几了。

    不经意间一抬头,见窗外零星飞舞着几片小雪点,像三月河堤上随风起落的柳絮,在灰白的苍穹下,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凭经验,初冬这么小的雪是不会落下来的。但不久,我的判断就被满天飘舞的雪片覆盖了,快步走到窗前,只见沸沸扬扬的雪从低沉的阴云里飘下,它们飞舞着,追逐着,像无数欢快圣洁的天使,沾着铅灰色的云的厚重,带着微笑,带着欢呼,落在山川大地上,落在栉比鳞次的城市建筑物上,落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匆匆的行人身上,落在我眼前的窗沿上,也落在我惊喜的心上。

    2008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更早一些。我忽然有一种看看风雪中物化自然的冲动。

    凑巧要在城郊办点事,便欣然驾车前往。事情很快办完,于是停车坐看这很少有人迹雕琢的自然风光。公路两边空旷的河道上已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变得明净宽敞起来,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在风雪中像一群沉稳庄重的勇士,肩上扛着一层淡淡的白,却岿然不动,巍然屹立,近处河边的树的枯枝上也若有若无地裹上了一丝棉绒准备过冬似的。雪,这个由各种六边形组成的小小晶体,是天地之气幻化的精灵,是它让这往日司空见惯的景象变了颜色,换了新妆!它春夏为雨露秋冬为霜雪,随四时而变,乃自然之象也,却在不同人的眼里随心境的不同而不同。有大如席子的燕山雪;见证冤比东海的窦娥之死的六月雪;有李朔雪夜入蔡州时,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的肃杀之雪;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天理昭然,佑护善人义士的正义之雪;有贾宝玉探访“槛外人”妙玉索要栊翠庵里的红梅时的才子佳人雪;有“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气吞山河的英雄雪可见,同一事物都有它的多面性和本质的相对性,要看人的视角侧重的是哪个方面。正如许敬之对唐太宗所言:春雨如膏,农夫喜其润泽,行者恶其泥泞;秋月如镜,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恶其光辉”

    看着眼前几株蒙着白雪的衰草尚有一丝冻僵的绿,觉得这玉麟乱飞的世界里似乎还缺点什么。

    情不自禁地想起梅花来,想起了古人踏雪寻梅的浪漫与雅致。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红梅傲雪呢。曾见过无数名人画士笔下的红梅,多半沧桑古劲,廋硬峭拔;也曾见过成都普救寺里的腊梅,可惜去不逢时,开败了,只看到了一大堆的枯枝中零星的几滴淡黄,因无雪,觉得少了许多的韵致。在春色满园的季节,见过不少有绿叶相衬的红梅,又觉得少了陆游笔下“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傲骨与清香。梅如此之不常见,难怪要踏雪而寻了。

    那么,究竟是红梅选择了雪天,还是雪天选择了红梅呢?

    雪天是梅的载体,梅是雪天的灵魂。没有梅的雪天,虽洁白素雅,但单调而缺乏生的气息。没有雪天的梅,其色艳不过牡丹,香不及丹桂,在百花中算是平而常之了。是雪天孕育了梅,铸就了梅品的高洁清雅,色艳香浓。而梅回报雪天的是:“已是悬崖百丈冰,独有花枝俏”的点染与醒目,梅给雪天的是一片生机,一种精神和无限希望。既然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梅与雪,互为选择相为依存,才有了寒冬那一抹亮丽的风景线。如果梅拒绝了雪天的苦寒,也就拒绝了铸造和磨练自己的机会而注定了平庸;同样,雪天如果拒绝了梅的神韵,它同时也就拒绝了生机与鲜活,注定了单一与死寂。

    我期望看到真正意义上的白雪红梅图在哪呢?我想在我的心里。那是一幅暴风雪中傲然挺立的梅,其香清幽淡远,沁人心脾;是漫天皆白中凌墙怒放的数枝红,那红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鲜润欲滴,撩人心目。这也许是一种想象,是一份向往,是不可遇而可神求的梦境。想到此处,似顿悟一般,觉得万事万物不必求全责备。有梅有雪固然美轮美奂,有雪无梅或有梅无雪同样让人神清气爽,心与意驰。

    雪还飘着,时令尚早,梅花也许正在酝酿着经历一场更为猛烈的暴风雪,在最冷的枝头含苞绽放。而我的心却渐趋平静,就让那暴风雪中的一剪寒梅珍藏在我心中,经时愈鲜历久弥香吧。

    2008年的第一场雪,的确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更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