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

晨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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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风的日子,任岁月匆匆离去,流年似水的黄昏依然留下落叶的足迹。伴着三月的春风,乍暧轻寒的夜色里卸去一身的沉重。踩着稀疏的月影,深蓝的天幕上点点星痕慵懒的眨着眼睛。远处哀怨的笛声里,置身于异乡的我心中越发增了几分惆怅。今天刚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病危,母亲说父亲希望能见我最后一面。我听了母亲的话心里空落落的,身体仿佛在一暧间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两条腿软软的好象没有了知觉。

    华灯初上的夜色里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绪踏上了通往家乡的列车。临行前,我从抽屉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只珍藏了二十几年的风筝。我轻轻地抚摸了很长时间,是啊!不知不觉间二十几年都已经过去了,往日的一幕幕如电影一般在我的眼前浮现。往事不堪回首,想起往事知能不让人感慨万千,我的思绪伴随着清风飘向儿时的岁月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那个闭塞的小山村里。打从记事起就开始了关于风筝的记忆,在儿时的岁月里有欢乐也有痛苦,然而欢乐却如罢花一现般稍纵即逝,就在这稍纵即逝的欢乐里我依稀的感受到它给我的童年注入了鲜活的气息。

    就这样懵懂之间,我跌跌撞撞的走在这十丈红尘之上。父亲就是在这时走进我的记忆里,记得那时这个在我记忆里第一个被称做“父亲”的人用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把我紧紧的抱着我,用他那硬硬的胡茬扎着我的小脸。那一次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高大与温暖。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一天天的成长起来。

    直到今天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件事,我刚准备出去玩,猛然抬起头看见天上飞着像小鸟一样的东西(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一开始我只知道小鸟会飞,是父亲告诉我的)但却被一根线牵着,我急忙跑出去想看个究竟,只见邻家的大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线在牵着那只“小鸟”来回跑着。我出神的看着,那时我只觉着很好玩。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我就问那个大哥:“这是什么?”那个大哥就说:“这是风筝,是用竹子做的,回家也让你爸给你做一个。我听了他的话就赶忙回到家里央求母亲给我做风筝,母亲说:“我不会做,待你父亲回来让他给你做吧。”听了母亲的话我就坐在门口等父亲回来,我等啊等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盼着。直到天快黑了,父亲才从外面回到家。我一见到父亲就求他给我做风筝,父亲一开始不情愿,可是我又哭又闹,最后父亲没有办法只好连夜给我做了一个蝴蝶风筝。父亲说:“女孩家要文静一点不能像男孩子一样玩什么像蜈蚣啊老鹰什么的。”我拿着父亲给我做的风筝坐在凳子一不睡觉等着第二天的到来,母亲见我不睡觉就骗我说:“你要是不睡觉怎么能有力气放风筝呢?再说风筝也需要休息呀,风筝要是不睡觉明天就飞不起来了。”我听了母亲的话只好去睡觉。等到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嚷嚷着要父亲陪我去放风筝。父亲拗不过我只好陪着我一起到野外去,父亲首先把风筝丢向空中,然后慢慢的跑起来,线一点一点的拉长,就这样风筝渐渐的越飞越高,它宛若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天空中翩翩飞舞。我和父亲来回跑着笑着,那快乐的笑声就这样永远定格在我的童年时代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短暂的让我来不及回味就与我檫肩而过。也就是在第二年“文化大革命”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在这短暂而漫长的十年里曾经发生过多少翻天覆地的事情我已不太记得了。但关于我家的那段经历,我到今依然记忆犹新,那年我才七岁。有一天,父亲很晚才回到家里,那时我已经睡下了。但我仍然隐约听到父亲与母亲在争吵着什么,仔细一听,只听父亲大声说:“这个家我实在是待不下去,明天我就走!”母亲又说:“你走了玲玲怎么办?他年龄还这么小,你就忍心看到他被人欺负吗?”父亲又说:“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明天一定要走!”我听到这里哭着跑到父亲的面前,抱着他的腿说:“爸,你不要走,不要丢我和妈妈!不要走爸爸”父亲看见我从里屋跑出来,就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爸爸不走,爸是骗你的!”那一夜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入睡,他们依偎在我的床前守护着我,直到我沉入梦乡。然而第二天父亲还是走了,是那样的义无反顾,那样的绝情!我哭着喊着四处寻找,却看不到父亲的身影。我跑到母亲身边问:“父亲哪去了?”只见母亲正在悄悄的落泪,母亲就告诉我说:“你父亲走了,不要我们了!他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听了母亲的话大声哭喊着,母亲见我哭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我见母亲哭我就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我不找父亲了!你不要哭了好吗?”母亲见我这样便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因为不堪忍受“造反派”的批斗才不得不离开我们,因为母亲的“家庭背景”不好“造反派”要让父亲与母亲划清界线。父亲为了顾全自己毅然远走他乡。在以后的几年里,母亲被那些造反派四处拉着批斗。母亲身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母亲为了我忍气吞声咽下了所有难以下咽的苦水。因为在那个年代里母亲独自一人拉扯着我要想生存下去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呵!处处要遭受别人的白眼与唾骂,承受世人的冷嘲与热讽。这需要何等坚强的意志啊!然而母亲毅然的生活下去,与生命抗争,带着我一步步走向的新的生活。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黑暗的岁月,我欲哭无泪的独行在这茫茫的天地之间。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陌生,邻居家的孩子也不找我玩,他们都远远的躲着我,喊我“小贱货”还朝我身上仍石头。渐渐的我学会了不哭,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那时唯一给我心灵慰藉的就是那只蝴蝶风筝,是啊!是它曾经给过我快乐与欢笑;是它除去了我心中的寂寞与忧伤。那天,我又一次拿上我的蝴蝶风筝到野外放飞,我看着风筝在天空中越飞越高。我正看的出神忽然一阵风袭来,风筝挣脱我的视线竟然越飞越远。我哭着朝风筝飞去的方向追啊追啊,追了很远很远或许是风筝飞累了;或许是它不愿看到我悲伤的眼神。所以它慢慢的落在河边的草丛里。我快步走上前,从草丛里轻轻的把它捡起来捧在手心里,生怕它突然飞去似的。我小心的捧着心爱的风筝朝家中走去,就在我回家的路上那些孩子看见我的风筝就抢,我拼命的和他们争夺着。就这样风筝被他们扯得七零八落,看着我心爱的风筝身上的累累伤痕,我伤心的哭了。我回到家里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安慰我说:“不要紧,我们把它再粘好不就行了?”就这样风筝被我和母亲又重新粘好了。虽然没有原来那么漂亮,但我已心满意足。我小心的呵护着多的风筝,把它珍藏在我的抽屉里,生怕它再被那些人弄坏。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仇恨周围所有的人。同时也痛恨父亲的绝情,在这种苦不堪言的岁月里我过早的成熟起来。终于到了七十年代末“文革”在人们的一片叹息声中结束了,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平靜。紧接着就到了八十年代初“十一届三中全会”如一声春雷唤醒了万物,也唤醒了全国人民麻木的意识。中国如一头雄师睁开了惺松的睡眼,然而那段往事给我幼小的心灵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它给我的心灵造成了无法拂平的创伤;十几年的风雨上天特赐了我的孤傲与清高,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支撑着这个不堪重负的家。可就在这时父亲从外面回来了,而且还和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还有了一个儿子。这次回来,父亲是要与母亲离婚的。见到父亲我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站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点感情也荡然无存,我恨父亲!我不会原谅他的永远也不会,我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开始,我还担心母亲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没想到母亲听了父亲的话,沉默了一会就答应了。就这样我和母亲继续着我们的生活。后来我追问母亲为什么要答应父亲的要求,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母亲对我说:“既然你父亲能提出离婚,那就是说他已彻底的放弃了他与我之间的感情。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苦苦抓着他不放呢地?说实话我开始时,是因为怕照顾不了你,但十年都过去了我们不是一样都挺过来了吗?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你说呢?”听了母亲的话,我从心底感激母亲对我的关怀。母亲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娇弱无助的女人,她一样可以为我撑起一片蓝天。

    就在我迷惘的走在人生路上时,他微笑着朝我走来。他和我是在县城的那所中学相识的,天生外向的他,在班里常可以听到他的笑声。而且学习成绩也很优秀。那时的我性格内向且孤僻、冷漠,从不与外人接触。但学习却很刻苦,不知什么原因,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表示着对我的关心。有时甚至在公众场合对我给以帮助,我非但不领情而且还对他恶语相加。然而他非但不怪我,还用他那宽广的心胸包容了我。渐渐的我心中的冰河也开始溶化,没有了隔膜我们开始相互了解对方。这时我才从他那里知道,他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他也是由母亲拉扯大的,母亲从他小时起就教他怎样做人,教他怎样在艰苦的环境下生存,教他怎样笑对人生。他就是从那时起就学会怎样快乐的生活。听了他的经历,我猛然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那么多的痛苦?我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快乐的生活?我为何要把自己关在无边的黑暗里让我的心倍受煎熬,不见天日?

    就这样月圆月缺,花开花落,就在那个槐花正浓的季节里我和他终于情难自禁的开始了那段难忘的情感历程。可是正当我和他处于热恋之时,上天却残酷的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迎面驶来大卡车夺去了仅仅只有二十岁的生命,二十岁梦幻一样的年华呵!他就这样抛下我独自一人走向了另一个世界,我悲痛欲绝的呐喊着,痛斥着命运的不公。送走了他远去的背影,我不想再触景伤情。我要离开这里,所以我告别母亲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开始在外面闯荡。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只有在忙碌的工作中我才会暂时忘却那份伤心。我拼命的工作,夜以继日的埋头苦干终天在外面营造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转眼间已经到了九十年代,我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了。母亲也一天天的衰老,在外的日子里唯一让我牵挂的就是母亲。每到过年时我便会回到家中与母亲作短暂的相聚,有一次我过年回家,母亲告诉我父亲想见我。我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坚决不去看他,母亲也没勉强我。母亲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主见。但母亲给我说了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母亲说:“父亲这些年过得并不好,父亲和那个女人总是吵架,儿子也已经成家了。但儿子,儿媳对父亲并不孝顺。”我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或许这就是父亲当年抛弃母亲和我的下场吧。”

    就在样,我依然在他乡的城市里经营着自己平淡且无味的生活。每当夜籁无人之时我便会想起往事,想起关于风筝的记忆;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思绪又回到夜色下,我踏上家乡的列车回到家中,然而父亲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母亲告诉我说:“父亲在病危时就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母亲说父亲希望我能原谅他。”听了母亲的话我泪如雨下,任伤心的泪水随意流淌,感情的潮水刹时涌上心头。我扑到父亲的身上长跪不起我和母亲谈了很长时间,我知道母亲的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打击。所以我决定回来陪母亲安度晚年,希望母亲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快乐的生活。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我已从心底原谅了父亲过失。我不想过多的说些什么,或许他这样做也有他的理由,一个人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也只是一念之间,没有对与错之别,对与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过去不会重演,失去的也不会再来,或许往事随风散了记忆也该远去。在这喧嚣浮华的新世纪里,在在感情变得越来越泛滥的今天,又有谁会珍惜那份随手可得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