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席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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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的黎明来得特别早,金光缓缓爬上霍紫苑窗前,错落着无数株橡树身影,伴着晨风摇曳,懒洋洋的风姿感染了她那颗上紧发条的心。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不会亏待有心上进的人!

    她雀跃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晴空高嚷:“早安!”

    今天是她自谋营生当老板的第一天,这可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出的求生良策。

    中午一到,霍紫苑便开着她买的二手货车改装成的餐车,驶进纽约最热闹的巷道中,卖起速食中餐来。

    她依旧戴着她那厚重的黑框眼镜,身着大红围兜,下着合身的黑色伸缩牛仔裤,足踏一双球鞋,一头秀发已被她束成髻塞进厨师帽中,她的美丽被这一身方便的工作服遮得味道全无,活像个中性人。若不是她那一口漂亮的英文及软化如泥的声调,只怕没人能认出她的性别。

    餐车上那块由电脑绘制出来的招牌,写着“妈妈手艺”格外引起游子思乡的心情。所以中午时分一到,她的餐车旁立刻围来许多食客,其中以东方人最多。

    她所准备的餐盒,菜色有宫保鸡丁、红烧狮子头、咕噜肉而且随餐还附赠鸡蓉玉米汤或是罗宋汤,外加自制冰品,每客才三块七毛五美金。

    “嗨,你卖的餐盒真的很棒!”一名中年东方妇人热情地赞美,递出一张五元美钞。

    “谢谢你喜欢它,希望再光临。”霍紫苑愉快的收下钱,这一刻心中好感激母亲平日“强迫”她学厨艺。

    起初她对母亲那套“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的论调嗤之以鼻,而今她虽不尽然认同她老人家的看法,但对于有一身好手艺,而能为她的生活带来转机,在这点上,她必须感谢母亲。

    在叫卖声中,不到半小时,霍紫苑的餐盒已卖了九成,这时,一直躲在角落观察他的男子,终于挺直了背脊,不动声色地向她走去。

    凭良心说,他真恨这个差事!

    大哥没事找他来扮什么流氓嘛!想他纪孟然是何等的美公子,只要出门哪一次不是衣履光鲜、英姿勃发,如今却得依大哥的指令,穿得像个小瘪三来到这辆丑毙了的难民餐车前“骚扰”这个奇丑无比的女孩!

    她真是个女孩吗?

    怪怪!老哥是不是眼睛脱窗、还是脑筋打结,放着璀璨王朝的事业不管,发什么神经嘛!而且还拖他下水,如果真要把女孩子,也该找个有女人味的女人呀!吧嘛“刁”这个中性人?

    气归气,怨是怨,纪孟然还是乖乖向霍紫苑走去,还故意叼着一根牙签邪气地打量着背对他的女孩。

    身材是她唯一可取之处!这一点老哥还没看走眼,他暗笑了一下。

    突地,他拍了拍霍紫苑的肩头,流里流气地说:“小妞,给我点东西吃吧!”

    “好,你想吃点什么?现在只剩下家乡什锦餐盒了。”她笑孜孜地转过身道,却迎上一双邪气的眼,那人几乎高她半个头,配上根突兀的牙签,予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纪孟然可是将她打量的眼光尽收眼底,今天他不是女人眼中的俊男,而是个流氓,没想到“效果”好到能令这个丑丫头傻了眼!

    唉!人俊就算是成了乞丐,也能彰显他的魅力,他好生得意。

    谁知,霍紫苑的下一句话,却打破他自鸣得意的幻想。

    “先生,我今天的收入不多,我愿意交保护费,拜托你千万别砸了我的餐车,这车可是分期付款买的。”她急忙从围裙拿出揉成团的小钞。

    什么?她真当他是个地痞流氓!他方才还以为

    这可是他纪孟然第一次不被女人爱戴!难道人丑,连思考逻辑也不一样?

    他的好奇心倏起,一掩先前的怨载,继续扮演流氓。

    “保护费?就这么一点?”说着,纪孟然的手一如电影上常演的情节般,环住了霍紫苑的肩。

    霍紫苑一向不喜欢与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小混混,于是不断扭动身体,想摆脱纪孟然环在她肩上的手。

    “干嘛?不喜欢大爷碰你?”看霍紫苑手足无措的样子,纪孟然玩心陡起,今天他不仅要扮混混,还要免费附赠“花花公子”的戏码“你可知道,有多少女人等着本大爷抱”说着,手缩得更紧了,霍紫苑几乎快被他搂得透不过气来。

    站在二十尺外盯梢的纪斐然见状,顿时出口成脏。“妈的!孟然在干嘛?我不过要他去闹场,可没要他性骚扰!”

    “先生,我可消受不起你这飞来艳福。”霍紫苑恨不得将环在她肩上的手给剁下来。

    “你是无福消受,”纪孟然搭在霍紫苑肩上的手一松,转而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不过,大爷今天心情好,特别陪你玩玩。”说着,就将嘴凑上前去。

    霍紫苑轻巧的低下身来,一个转身,立即逃出他的掌控。

    哪知孟然反应更快,一个反手,立即紧紧抓住霍紫苑的手臂“拿个饭盒来吧!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再决定你以后得交多少保护费。”

    “真倒楣。”她低声地咕哝着。

    千算万算,她就是没料着会有“兄弟”来找碴!

    “你说什么?”他当然听见了,故意提高声量喝道。

    “没有!我怎么敢在你这种大人物面前叨叨念念。”霍紫苑胡乱递了一个饭盒给他,还在白饭下方加了许多芥末、辣椒,似乎等着看好戏。

    纪孟然瞧见了她的举动,但他却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孩有什么过人本领,弄得他大哥“神魂颠倒”

    不过,冲着她敢对他这么说话,并且不怕死地乱加辣椒、芥末,勇气的确非比常人。

    他不慌不忙地接过饭盒,作势从口袋掏钱要付帐。

    “小店请客,你不用费事了,反正待会儿我还要付保护费,不是吗?”她连忙说道,眼中逸着鄙视却又带了点做作的恐惧。

    “哈,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辣妹妹?”他大刺刺地吃了一口菜,入口即化的牛肉片,唇齿留香,煞是好吃。

    看不出这女人还真有点本事。他斜睨着她,又继续扒了一口饭。

    “啊!”这饭该死!辣死他了,才一会儿工夫,他竟然就忘了她先前的蓄意挑衅。

    他一把甩开餐盒,打算骂人,却瞥见她佯装一脸无辜的表情,到口的恶言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她既然想玩游戏,他奉陪到底,反正今天受托于大哥,就已经打算“牺牲到底”他最擅长的不是骂人或是要流氓,而是——辣手摧花!

    他也不管二十尺外大哥虎视眈眈盯梢的眼,反正他这么做,可以引起两个反应——

    一是报她赐辣椒之仇;二是看清大哥对这个丑八怪的意图,何乐而不为。

    他一把抓住霍紫苑的肩头,色眯眯地凝视着她,越圈越紧的臂膀,已将她圈进自己的胸膛

    这个女人的身体好软!他竟有些失神。

    怎么会这样?

    不行、不行!他得继续扮演大野狼。

    “小妞,你故意弄辣了我的唇,我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信奉者,所以”说着,便向她的朱唇凑去。

    不远处的纪斐然见状,连忙拉住一名交通警察,要他去救霍紫苑。

    纪孟然当然没真的吻霍紫苑,却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大哥竟然真的在乎这个丑小鸭。怪怪!大哥的品味何时沦落至此?!

    美国的警察效率好得惊人,不到三十秒钟,十几辆警车立刻包围了霍紫苑与纪孟然。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不是带走纪孟然,而是霍紫苑!其因,正是她“无照营业”——这点在美国可是违法的。

    就在她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她瞥见纪斐然匆匆奔至警车旁,与后方一脸无辜、双手一摊的纪孟然,像是在对谈什么,她忽然明白了

    这又是一次蓄意的挑衅!

    泪水在她眼眶拚命打转,纠结的愁拧疼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只为了那十万元的学费吗?

    奇怪的事发生了,就在警车启动前,她赫然发现纪斐然两道冰凿的厉眸由冷转柔,由清冽到忧戚。

    为什么会改变?是为了她吗?

    霍紫苑真怀疑她看错了,再次睇向他,只见渐行渐远中,烈阳下的他,正比着打电话的手势。

    他真的关心她?

    目送霍紫苑走后,纪斐然脸色一沉,对纪孟然说:“我记得今天是要你来闹场,而非性骚扰。”

    “性骚扰?我有吗?”孟然一脸无辜的看着大哥。

    “还说没有?那么环肩、强吻又叫什么?”他说得平静无波,却有着火山爆发前的氛围。

    “那个叫礼貌,这在美国很普遍的。你不也从小就看惯了美国人那套拥抱、亲吻的打招呼方法吗?”孟然还不知死活地强辩着。

    “是吗?”平淡中透着冷锋。

    这下纪孟然才知自己玩出火来了,他假意地陪着笑脸:“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那个女人跟你开系匪浅。”

    “我跟她,只是债权人与债务人的关系罢了。”

    鬼话连篇!从大哥的态度看来,他二人的关系绝不仅是那么单纯。

    “那你干嘛那么关心她?”

    “我哪有关心她?”他又回到那个冷静的纪斐然。

    “既然如此——”纪孟然突然想逗逗他那一向冷然自持的大哥“那我可以追她吗?”

    “你敢!她是我的,谁也别想动她!”这话有如誓言,纪斐然说得斩钉截铁,不等纪孟然反应,便丢下他大步离去。

    她是他的?!大哥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看来,有人身陷爱河却浑然不自知。纪孟然脸上,不觉露出“有好戏看了”的邪谵笑容。

    热气氤氲的正午,更因纪斐然恶意的乍现,益发炙热。

    纽约市譬局

    霍紫苑微颦的眉,形成两道忧郁的月,冷冷扫视着手中那张九九九纯金的名片,耳中灌入美国警员的话

    “你只有打一通电话的权利,你可以保持沉默,如果你开口说话,你所说的话将作为呈堂供诉。”

    本以为这些话是电影中才会有的对白,竟活生生地灌进她耳膜。

    手中刺目的名片,像烈日当空的阳光,几乎刺瞎了她的眼。

    找谁来保她呢?妈咪?

    不行,她一定会慌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她老人家这辈子除了进实验室、厨房之外,根本没去过几个地方。

    爹地?

    那更糟!他可是个火爆三郎、性急独断,要是知道她进了警局,不赌气地将她丢在警局关个三天三夜,让她受点教训才怪呢!

    那找谁来呢?

    极力思索的过程中,赫然发现自己除了实验室同窗、大学教授之外,几乎没有所谓的朋友,这辈子排除和她最接近的父母,就属近日处处找她碴的纪斐然了。

    真是“相欠债”!什么朋友没有,偏偏只有仇敌!

    霍紫苑啊霍紫苑,你真是做人失败啊!不过,有敌人总比没人可求援来得好吧!再说,在坐进警车前,自己不是清楚瞧见纪斐然眼中的担忧

    这总是个“好”的开始吧!好歹,这件事他是主谋,是他欠她的!他有“义务”救她出来!好,就这么办!

    “喂!我要打一通电话——”她站在铁栏杆里,扯开嗓门对外叫着。

    纽约中国城

    古色古香的牌楼交错,街市纵横、乱中有序,紫金宫灯的横梁上,挂着一块红底反金的招牌——“闻香下马”

    霍紫苑还是那套先前贩卖餐盒时的穿着,只是扯去了围兜,与纪斐然对坐在一张红木圆桌前,大眼瞪小眼。

    “猪脚面线来了。”操着蹩脚国语的小夥计喳呼声,打断了他俩之间的沉默。

    望着热气蒸腾的汤面,霍紫苑的肚皮咕噜噜地奏着鼓乐。

    这声响当然传入纪斐然耳中,他体贴地笑了“饿了吧?慢慢吃,别烫着了。”他主动地为她拭了拭匙筷,继而挥手让侍者退去。

    他也有这一面?对于纪斐然的“体贴”她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容易满足的人就是这么单纯,只要人家对她一献殷勤,便不记前嫌万事皆抛。

    接过筷子,她浅尝了一口面线,感动似乎取代了饥饿,有一口没一口的捞着面线。

    此刻,一个虎目含情,一个羞人答答,所有感情如烈火在烧,瞬即燎原,烧遍了彼此曾经抗拒的心

    “不好吃吗?”他望着她吃不到两口的面线,似乎想找话来打破这窒人的气氛。

    对她的牵挂,他也很困惑。像她这么一个与他品味、家世、信仰完全不同的女子,在任何时空中,他应该都不会对她产生反应,偏偏他的自主神经犹如被人剪断似地,彷佛只要有人接上线,他就听谁的摆布。

    她既不美、更谈不上门当户对,最可笑的是,她还曾为了十万元将他“出卖”对于这种“叛徒”凭良心说,她根本不配当他们璀璨王朝的“大少奶奶”

    偏偏当见到她被强押上警车的那一刻,他竟痛责自己的复仇游戏玩得太过火,她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小女孩。

    刹那间,所有的怨、所有的仇,几乎烟消云散。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她出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开始什么?他们会有什么未来?

    浓重的鼻息,道尽他心中百般的挣扎。

    霍紫苑睇视他诡谲多变的脸,原本振翅飞翔的羽翼,宛若被粗心的顽童手执弹弓射伤,雀跃的心突地从空中摔了下来。

    和着餐厅红橙色的灯光,回首过去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感觉是那么不真实。眼下这人的确是少见的美男子,身居金山银矿中呼风唤雨,一出生即衔着金汤匙,必定坐拥美人无数,对女人怎会珍惜?!先前的温柔,只怕是昙花一现,若有真心,也可能很短暂吧?

    女人一生所求,该是既真又远的真切情爱,绝非短暂的“情绪”

    她虽乐观,但不愚蠢。他能给她的,她都可以自行赚得;然而她于女人之爱之于他的,他却无法在情感的天秤上同等回馈,这似君王与妃妾的情爱收支,不要也罢!

    只是几番斗阵下来,不知不觉中,这人竟已强迫进驻她的心湖,不然她怎会让他救自己出囹圄?

    感情如果太暖,也许她会犹豫;而这乍暖还清,反而成了一种形式的两不相欠,所有的恩与债、情与怨,就此一笔勾消。

    如果他们之间,未来真会有什么,那么,恐怕只是他公子哥的随性之举,当他对她感到厌倦,不觉得她“特别”了,她就不再被他记起,一如古代无数的嫔妃,独守黄昏,冷清凄凉地过完残生,哪还有眼前的嘘寒问暖,甚至面前的猪脚面线!

    思至此,她猛地捞起一口面线,大口地塞入口中,大啖了起来。

    还是面线最真实!男人的真心多少得看他当时的心情、尔后的感觉太虚幻了。

    每吞一口面线,胃就饱满一分,这份紮实让她相信,眼见的实物才最为真切。情啊、爱啊都只是两个寂寞的人玩的游戏。而她只是纽约市中力图开创出一片天的小市民;他则是身居庙堂的贵胄,他们永远没有交集。

    “小心吃,别噎着了。”他的心亦似混浊的泥池塘,每睇凝她一次,心湖就更加混沌他得好好理清这连番的纠葛,究竟是为什么!

    而她却明白的知道一件事——她要重关疆土,绝不能为他工作。

    久久交缠,只会剪不断,理还乱稍一松防,她可能也会和许多纽约女人的宿命一样,成了男人同居的对象,或是养在“深闺”的情妇。

    这不是她要的。她要一个爱她、忠于她的丈夫,还有一窝子可爱的宝宝,欢乐共尝、辛苦同担。

    “谢谢你。”吃完最后一口,霍紫苑用餐巾纸轻轻地拭了拭嘴。

    “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希望你打电话告诉我,愿意到我公司上班,没料到却是到警局保你出来。”他有些自嘲的说着。

    她淡淡地笑了笑“对了,你怎么会在那儿?”

    “如果我说是碰巧路过,你会相信吗?”他不想说谎。

    “为什么?”她问道。

    “那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做?”他也反问。

    二人都知道对方所问何事,却不正面回答。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会懂的。”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他依然不死心。

    因为她想逃离他的掌握,她不想当菟丝花一辈子依靠男人生活但这些话很难启齿,而且说了他真的能懂吗?

    “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还你钱。”她只说了一半的事实。

    “到我公司工作,也是靠你自己的实力啊!包何况还学以致用,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不是吗?”他真的不懂,她为何那么坚持不到他公司工作。

    “那不一样,那是用你给我的钱,还我向你借的钱。”她说得坚决。

    “难道它就不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钱吗?”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我不想再说了。”二人间很少有这么平和的时刻出现,她不想破坏这得来不易的时光。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妮子的脾气为什么这么倔?

    “我想回家了。”

    他静静地凝视她半分钟“陪我走一段路好吗?就当作是你今天答谢我的报酬。”他不想那么早就和她说再见。

    当作是答谢他的报酬?!拜托,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若不是拜他所赐,她又怎么会进警局。“你——”

    “好吗?”还不待她开口大骂,他再次轻声问道,嘴边还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笑了!她的心头蓦地袭心一跳,又是一怔,回过神来,终于妥协地轻轻点了点头。

    走出餐馆,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并肩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时间只有当下。

    纪斐然看着探子发给自己的e-mail,几乎将电脑给砸了。

    这个女人要怎么才懂,他不会让她在外面工作,她必须为他、为他的世纪研究中心工作!

    好好一个分子生物学的博士,竟跑去超级市场堡作!这个女人的脑袋是水泥糊的、还是钢筋打造的?

    他接二连三地蓄意让她失业,她竟不死心,连进了警局,也没将她关得清醒些,早知如此,他真该让她关个一天一夜,等她害怕得半死后,自动向他投怀送抱!

    投怀送抱?!

    他对她竟有这念头?

    难道他真的对这个丑丫头动了心?

    越是逃避,答案却越呼之欲出

    唉!也罢,任心而为吧。

    倏地,他再次起身,拨了一通电话到超级市场的总经理办公室。

    几分钟后,他开着他的莲花跑车到那家超市的停车场外边,等着佳人的身影。

    果不其然,霍紫苑一如以往的中性打扮,像头失控的火车头,一路向倚在跑车旁的纪斐然身上冲去。他什么话也没说,如雨的粉拳,直朝他的胸膛捶打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逼得我走投无路?”椎心的痛恨,令泪如雨花般从辣红灩潋的脸庞簌簌滑落

    他的眼神彷若被冰封,唯一闪动的只有彻底的狂与放,终于再也关不住对她的情绪波澜,他不再犹豫,硬是将她拥进自己怀里,任她尽情发泄。

    “我恨你!我恨,我恨自己为什么招惹的是你!我只是需要一笔学费,一笔学费啊!如果这是代价,到此也该够了!”她挣脱他的怀抱,珠泪婆娑地瞧着他。

    他蓦然心肺俱痛,执起手打算为她拭泪却被她拍开。

    “别碰我!”

    高傲的他,瞿然一阵窘迫难堪,登时勾起邪冷的唇角,恢复原有的阴寒。

    “原来你这么值钱,我竟不知!”

    “你真可恶,真是撒旦再世、混世魔王的分身!”

    这个男人不是她在意得起的,在感情上不聪明点不行,她不想为情吃苦。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心底还眷恋他的臂弯,甚至还白痴的相信“王子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日子”的童话。

    “说话挑乾净点的说,免得惹火上身!”笨!这个女人怎么净爱惹毛他?

    这话如千斤顶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再一次证明男人的绝冷无情。

    该是给自己一些现实无情的打击,击醒她的妄念!如果男人无情,就得学习不让自己受伤,如果心碎一次,再痛苦也得警告自己别再交心。

    炙热背后复转冷凉,她冷冷地瞟向他“我会让我爹地卖了房子,一次还清你的债,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到死永不相见。”不待他反应,她转身就走。

    “想走?我不准!”一记最狂嚣的吻,火热的罩了下来,有力的双手将怀中的人儿扣得死紧。

    猝不及防的她,使劲儿抗拒,僵直的娇躯反而令饱满的酥胸挺得更高,密实地与他贴近。

    纪斐然原先的怒火,早已随她不经意的撩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蚀人心骨的慾火。大掌这回将她身子搂得更紧,炙热的**顶着她的小肮,还不忘以另一只手隔着衣衫,折磨似地抚弄她的雪峰,精准的拧住敏感且挺立的珍珠颗粒,邪肆地来回抚弄。

    “放开——我。”赢弱的抗拒,反倒成了另一种魅惑。

    “我也想!可是,好难。”他已无法顾及他们这么做,是否会成为路人的焦点,不老实的手持续撩弄怀中娇喘不休,却又强作抵御的身体,发烫的硬杵几乎水平地抵着薄衫下的敏感地带,那只原本巡礼双峰的手,已明目张胆地钻进她两股间,隔着长裤在外摩蹭。

    “哦——”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背叛了她的意志,甚至不知羞地呻吟,老天,她该制止他的!

    忽地,纪斐然一个拦腰,就将她打横抱起,往他的跑车走去。

    霍紫苑却在这时回神,俐落地抽出发髻上的发簪,用力往纪斐然手臂刺了下去。

    “你休想!”她技巧地脱离他的掌控“你以为所有女人都急着跳上你的床?作你的大头梦!下次你若敢再侵犯我,流的血绝不止于此。”狠话一放,霍紫苑几乎是以百米十秒的速度,溜出他的视线范围。

    “啊!”纪斐然没料到这小妮子会这般强硬反抗,心突然紧紧地收缩,思维也变得紊乱,远远眺望已无芳踪的停车场,他这才记起此行真正目的是——

    将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

    但要怎么绑?

    同居?还是学一般清纯的情侣吃饭、散步、看电影,再上床?以她野烈的个性,该怎么做最好?

    真是反了!他纪斐然何时为一个女人的“定位”这么烦恼过?没有!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么费心!

    她该是独一无二的吧?!

    但他知道自己目前还不会娶这个女人!

    女人之于他,只是一杯有味饮料,想喝就喝;妻子之于他,该是杯水,虽然无味,但却不可或缺。

    那霍紫苑究竟是否是他的生命之泉呢?此刻,他的心中还没有答案。

    卓妤满脸愁容地看着眼前的电话,不知该怎么和纪斐然搭线。

    自从上次霍紫苑在天籁音乐教室“闹场”后,纪斐然便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连通问候的电话也没有。

    她实在不甘心!

    强压下高傲的自尊,卓妤还是拿起电话,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是纪家内定的长媳人选,但该主动出击时,还是得出击,尤其上次亲眼目睹纪斐然对霍紫苑的那份关心,更让她惊觉自己非得加快脚步,尽早将这婚事给定下。

    “我是纪斐然。”电话那头传来斐然平稳的声调。

    “斐然,我是卓妤,你在忙吗?”

    “卓妤?”凭良心说,上次那件事,严格说来并不是卓妤的错,也不干她的事,自己的确不该匆匆走人“上次的事——”

    “没关系,事情过了就算了。”她说得得体大方,不愧是出身上流社会的女子“中午有空吗?我刚好在你的办公室附近,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午饭。”

    “好。”他爽快地答应了。“十分钟后在我公司楼下转角的那家餐厅见。”

    “好,待会见。”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看来自己得好好得把握机会。

    “卓妤,真是对不起,刚刚有些事耽搁了。”已迟到十五分钟的纪斐然四平八稳的说着。

    “没开系。真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找你一起吃饭。”她今天可是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只为了让纪斐然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其实这顿饭吃得有些无聊,只见纪斐然专注的吃着饭,对卓妤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斐然,你和霍紫苑很熟吗?”这个问题盘踞她的心头已许久,为了赢得纪斐然,她必须将对手的实力打探得一清二楚。

    “只是债权与债务人的关系。”他答得冷淡。

    “她欠你钱?”真有这么筒单?

    “嗯。”“很多钱吗?”她问得小心谨慎。

    “不少。”他的回答依然简短有力,却已露出些微不耐烦。

    “她怎会欠你钱?看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欠这么多钱?”心中的疑惑还是未解,因为纪斐然不是那种可以让人欺到头上的人,何况对方还曾对他大呼小叫,他怎能忍下这口气?

    “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要开,我得先离开了。”说着,对在旁服务的侍者要过帐单,龙飞凤舞地在上头签下名。先前对她曾有的歉意,因她的刻意打探而一扫而空。

    他最讨厌多嘴又多疑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处心积虑想攀上纪夫人头衔的女人!

    “斐然”看来,他似乎有意保护霍紫苑,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卓妤心中的疑惑越泛越大了。

    “我先走了。”他连眼都没抬便离开餐厅,独留下她一人茫然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