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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致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马上换了张笑容,说:“府上总共有一百二十八个婢女,不管高矮胖瘦美丑白黑我都了解过,只有她看着顺眼,用着顺手,最适合世子了。”
苏乐儿隐约猜到些什么,气闷地垂着头,十指绞在一起,恨不得生生地折断。
钟致远说他要去杀人,走之前,他在世子面前推荐了她,还故意给她创造接近世子的机会。他把她往世子这边推,一定是害怕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有人欺负她。
又或者……他担心自己刺杀不成功,再也回不来了。
苏乐儿有些懊恼,自己与他置气,可看到他无所谓的笑脸时,刚才的那点懊恼立刻烟消云散。
苏乐儿见世子打了个哆嗦,细心地摸了摸他的手,有些冰凉,赶紧说:“世子且坐坐,乐儿去拿手炉。”说完,便出了卧房,到外面找别的奴仆要手炉。
她刚出去,世子便问钟致远:“表兄,你喜欢她?”
钟致远不置可否,只说:“我要出府办件重要的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世子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帮我好好照顾她,我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既然是表兄交待的事,我自然办好。”
“只是这事……”
“这是我们表兄弟之间的事,与安王府无关。”世子说:“只是,表兄要去做什么大事,为何搞得生离死别一般?”
钟致远笑而不答,世子也知他是死门门主,干的就是杀人越货买卖消息的生意,江湖险恶,九死一生,就算他知道了,凭着他这弱不禁风的身体,也帮不上忙。
但照看苏乐儿这事,他还是可以的。“表兄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把乐儿留在启德院,有我看着,谁也不能动她。”
“她本应该有个简单平安的人生,因为我的私心,将她牵扯到这些是是非非之中,我亏欠她。”钟致远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然后缓缓说道:“舅母并不喜欢她,只是碍于我的面子才勉强答应留她在府里避难,玦弟,整个安王我只信任你,谢谢你帮我。”
奴仆弄好手炉,火烧得正旺,怕烫手,便用厚厚的绣着祥云纹样的袋子装好,交给苏乐儿。
苏乐儿匆匆进来,经过钟致远身旁时,他悄悄伸出脚,将她绊倒。
“啊!”苏乐儿大叫一声,手炉抛在半空,钟致远眼疾手快,将手炉接住,另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背上轻拍一下,苏乐儿顺着他的力道,直直地跌入了世子的怀里。
世子本能的伸手将她抱住,顿时觉得怀里的小人身子骨柔软芬芳,竟比他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子还馨香可人,真如诗里所说的那般,温香软玉,柔情似水。
苏乐儿冷不丁地被绊,吓出一身冷汗,落入世子怀里时,下意识地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还娇气的哼哼了两声,淡淡地哭腔简直就像勾魂符,把世子的魂都勾走了。
钟致远冷眼看着,心猛地揪痛,无声地退出卧房。
苏乐儿见他就这样走了,心疼得厉害,鼻子一酸,不由的落泪。
“乐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摔到哪了?”
世子心思简单纯良,虽然身边奴婢无数,可他从未动过男女之心,如今抱着苏乐儿,舍不得放手,见她落泪,便更加心乱。
他用衣袖将她泪花拭干,忙不迭地要喊大夫给她看看。
苏乐儿心里恼钟致远将她推入世子怀抱,又知他这是“临终托孤”的苦心,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世子抱得死死的,脱不了身。
她怕有外人进屋看见这一幕,急忙伸手捂着世子的嘴。“别……别叫人进来……”
世子见她美眸泛泪,粉颊细嫩,点点红唇如雪中傲梅,两人挨得近,她细细幼颈上的血管跳动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每跳一下,她身上的馥郁芬芳便浓郁一分,迷人心智。
他哪里知道,苏乐儿习了媚术之后,身子骨比一般女人要软上几分,本就吹弹可破的肌肤变得更加粉嫩细白,一颦一蹙就算是无心之举,也是风情万种,再加之她冰清玉骨,更显得娇柔可爱,清纯动人。
“乐儿,你真美。”世子真的被她迷惑了,不管不顾地将她抱紧,低头在她颈后亲了一下。
苏乐儿如触电般从他怀里弹了起来,起初她被太子掳走,她只当那太子昏庸无道,喜欢抢掠良家妇女而已。
可如今,单纯如孩童的世子也对她情不自禁,苏乐儿这才明白了钟致远当初的苦心。
他不让欢媚教她媚术,并非怕她学有所成,而是担心她学得过深媚入骨髓,害了纯良男人,又总是引来不良男人,将自己置身于是非旋涡之中。
“世子,乐儿告退。”苏乐儿心里很乱,她行礼之后,逃命似的跑出了启德院,连食盒都忘了拿。
从启德院回到厨房,要经过后花园。
苏乐儿本能地选择了去青黛院的那条小径,她心里乱糟糟的,只想先回到青黛院缓缓劲,再回厨房做事。
小径幽静偏僻,除了踩在脚下的积雪发出的咯咯响,便是她心怦怦乱跳的声音。
突然,从竹林里蹿出一个人,将她拽入林子深处。是钟致远。
苏乐儿勾住他的颈,投怀送抱,她想留下他。
“别对我用媚术,没用的。”钟致远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他点了点她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尖,说:“你出来得太久,别回青黛院,去厨房做事去吧。”
“先生……”苏乐儿一时回不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
就在苏乐儿回厨房做事之时,安王妃华秀歌正愁眉不展。
“听说你哥哥没用早膳,还犯了气喘之症,差齐姑姑去看,怎得还没回来?”卢瑶问。
安王妃哪有心情吃红枣燕窝,她一心想去启德院瞅瞅,却被郡主拦住。
“母亲,哥哥这是旧疾,如果严重,启德院肯定有人来报,断断不敢瞒着母亲。这一大早的,外面寒气重得很,母亲若是受了寒,又该如何是好。”
“唉,我知道,你是在怨我太在乎你哥哥了,忽视你了。”安王妃抚着她的手,说:“你从小就胸怀大志,像你父亲想成就大业,可惜是女儿身……”
“母亲不必说这些。”郡主冷冷抽回双手,说:“瑶儿早就说过,女儿一生不易,若做不成皇后,终生不嫁。”
安王妃屏退左右,低声说:“钟致远明日就会离府,如果他刺杀成功……”
“太子就是皇帝,安王府为他登基立下汗马功劳,还怕坐不稳这皇后之位!”郡主冷笑,“苏乐儿那傻子还真以为本郡主等着她来教媚术!且不说学媚术需要多长时间,就算今日就成了,也不及杀了皇帝扶太子登基来得直接!”
“瑶儿,只要你表兄刺杀皇帝成功,太子认了我安王府的苦心,你便是皇后了。以后,无论何时都别忘了你的兄长!”
卢瑶笑笑,满口答应。
其实,郡主心里跟明镜似的,安王和王妃之所以放任钟致远与苏乐儿的接触,让他们感情越来越深厚是有原因的。
钟致远不过是他们用亲情维系的棋子,但钟致远孤傲不羁,又是谋算之才,他们一直担心无法掌控他。
苏乐儿的出现,是一道曙光。只要他们能抓住苏乐儿,便把住了钟致远的命脉。
所以,苏乐儿与钟致远越亲近,就越是顺了他们的心意。
只等刺杀成功,钟致远也没利用价值,苏乐儿自然也一文不值了。到了那时候,卢瑶想怎么处理苏乐儿都行。她是聪明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再讨厌苏乐儿,也会耐心等到计划成功之后再行事。
卢瑶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沿着石阶准备回她的悦如院。忽然,远远地看见世子卢玦匆匆赶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
“母亲在吗?”
“在呢。”郡主说:“母亲刚刚还在担心你的身子,听说你犯了气喘,急得连早膳都没用。”
世子急忙说:“我这就去向母亲请安。”
郡主直觉他有事瞒自己,拉住他,说:“哥哥这是怎么了,急得连跟妹妹说话的时间都没了吗?”
“妹妹这话折煞哥哥了。”世子这才停下脚步,双手作揖认错,站在她面前等她问话,“妹妹有何事要问哥哥?”
他与她是一母同胞,感情深厚,世子也最是疼爱这个妹妹。
天诏国有催婚令,规定了女子嫁人的年龄。不过,天诏国贵族可不必按此法令嫁娶,所以卢瑶已满十五却不曾有婚约。
世子私下也想留她在府里多些年头,不想她过早嫁人在别人家受气受苦。
“听说哥哥今早钦点了一个新厨子做早膳,是吃了她做的,才犯了气喘?”郡主挽着他的胳膊,一边拾阶而上,一边话家常,“那新厨子竟还懂些医术,给哥哥推拿按摩了会,哥哥就好了?”
“妹妹,你整日待在悦如苑里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哥哥自愧不如。”
“如此说来,便是真的喽。”郡主颇有兴趣,问他:“不知那厨子是谁,做的东西可好吃?”
“当然好吃,她是表兄推荐的姑娘,叫苏乐儿。我是特地来向母亲要她的,让她在启德院的小厨房里专门给我做饭,顺便推拿按摩治我的气喘。”
郡主仿佛被雷击,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
一股无名火在胸口熊熊燃烧,可是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卢瑶隐忍着,可憎恨之情愈来愈浓。
“哥哥还未曾向母亲要过人,今日破例,看来那丫头的手艺真不错。”郡主还在心底暗暗补了一句——钟致远啊钟致远,看来你是真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