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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安全通道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愤怒地揪住了沈青的衣领,眼睛直往外头喷火:“你这医生怎么能这样?你给人开错了药都不讲的,就站在边上看人家吃?你也太缺德了吧!你给我爸输错了血,为什么不讲?”
22床患者的女儿从外地赶了过来,一到医院就听弟弟说了父亲被输错血的事情。她没有办法接受这种错误,仁安医院这么大的医院,居然还能搞错人的血型?这不是在草菅人命吗?这些人瞒得死死的,要不是弟弟留了个心眼,他们一家子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对不起。”沈青找不到借口,她只能道歉,“非常遗憾,我们的工作发生了疏漏。”
“我说的不是输错血的事情!”女人急了,一把将沈青推了个踉跄,“你为什么要撒谎?我们把我爸爸托付给你们,是信任你们!你们这样做,我们还怎么敢相信你们。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怎么晓得你们是不是又在骗人?”
她的情绪极为激动,一直不停地摇晃着沈青的肩膀,要求医生给个说法出来。旁边的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沈主任,我最气的事情不是你们输错血,我是气你骗我们。我爸爸那么相信你,一直说自己运气好,住进了这么好的医院,碰到这么好的医生。你竟然骗人!你为什么不能讲实话?”
“好了!”楼梯下面传来一声呵斥,雷震东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一把搂过摇摇晃晃的妻子,满脸愤懑,“我老婆在家里头,我连讲话声音都不敢大,生怕吓到她。你们问她为什么不敢讲实话?好,我来告诉你们,因为她被打怕了!她头上的伤到现在痂都没掉,她脑震荡完了不到三天就又回来上班。治好了没人感谢她,有一点儿问题全都追着喊打喊杀。她敢讲吗?她难道就活该被打吗?你们上班犯了错,最多扣钱。她呢?她挨过多少次打啊!”
“你别说了,别说了。”沈青的鼻子发酸,压抑的难受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哽咽,“是我不对,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不该不说实话。雷震东,你别再说了。”
雷震东上午补了个觉,原本气势逼人,完全能够镇住全场,奈何自己的老婆不争气,一直拽着他的胳膊哭哭啼啼。他恨铁不成钢:“行了,你就窝里横,跟我声音大的很。出了家门你怎么个怂样,永远都是被欺负受委屈的份。”
沈青哭得不能自已:“你知道我难受,你还吼我!”
雷震东噎住了,绕来绕去全成了他的错。他就知道跟她讲不了道理,他只能下意识地哄人前一贯坚强的妻子:“好好好,我不对,不哭了,咱不哭了,行不?好好好,哭吧哭吧,哭出来好受点儿。”
22床老爷子的儿女傻眼了,面面相觑。看着这对夫妻,他们想要再追讨沈青的责任,又忌惮着雷震东胳膊上的腱子肉。这明摆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跟个土匪似的。也不知道看着斯斯文文的沈医生,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
隔着一堵墙跟一条窄窄的过道,韩教授正在跟22床当事人道歉:“我明白您生气是因为我们瞒着您。我实话跟你说吧,如果是三十年前,我肯定是有一说一。二十年前我得掂量着办。到了十年前我胆子越来越小。现在更是战战兢兢,跟在冰上走路一样。
我刚工作那会儿,给病人做桡动脉穿刺,就是脉搏那块儿扎针。结果我不小心刺中了病人的神经,他的手麻了。我就老实说了,然后每天都抽空给他做康复。后来病人出院了,我们也成了好朋友。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有联系。去年有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酒后吐真言,也就是那个时候大家都好说话。要是换成现在的环境,他肯定会找医院闹的。”
22床的老爷子闷闷地开了口:“我没闹。”
韩教授站起身,朝他鞠了个躬:“所以我特别感激您,我也不好意思奢求您原谅。我只想恳请您要怪就怪我,别为难科里头的年轻人。我没几年就退休了,可他们的未来还长。我们这些老的最怕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自己生病了,找不到人看病。不怕您笑话,我自己带的研究生都不肯考博士。学了八年医,临了回家开网店了。说是挣钱多,压力还小,晚上能有觉睡还不做噩梦。我连拦他都不好意思,生怕自己耽误了孩子的发展。”
老爷子在护工的搀扶下起了身,也不掩饰嫌弃:“行了,别跟我打悲情牌,我也不是要揪着你们不放。”他走到了楼梯口,摆手示意自己的儿女,“算了,他们也都不容易。”
沈青哭得气儿都不顺了,哽咽着朝老爷子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一开始就应该说实话的。我不该瞒着您。”
“你要是跟我讲了实话,后面会怎么处理啊?”
沈青抬起了头,腮边眼泪还没干:“一样的处理方式。”
老人笑了:“那就行了,你也没耽搁我。不管说什么,不耽误事情就行。”
“是啊是啊,医生护士都不容易。”楼梯口传来了原先21床患者母亲的声音,她手里拎着一兜子荔枝,冲沈青笑,“沈主任,我家儿子已经从ICU出来转普通病房了。暂时还不能讲话,不过那边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带了点儿荔枝过来,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幸亏有你们在,不然我儿子就没命了。”
22床老爷子的儿子忍不住嘀咕:“自来水啊,真是自带水军效果。行了,我爸都没说什么,搞得活像我们忤逆不孝一样。告诉那个小护士吧,也别哭了,别说是我害的她以后不敢当护士了。”
“就是就是,吃点儿荔枝败败火。”不明所以的患者母亲笑眯眯地招呼着前病友家属,搞得对方向发火都不知道该冲谁发,只能虎着脸走开。
直到傍晚沈青离开胃镜室回病区交班,那袋子荔枝还摆在大办公室的桌子上。顾钊带着笑:“沈主任,人家家属叮嘱了,一定要给您留点儿。”
“吃吧,大家一块儿吃。给护士站也分一半过去。”沈青抓了一把塞到雷震东手里,“你陪爸妈回家吧。24小时动态心电图要约到明天下午了。”
住院病人的确不该外出回家,可一来雷父是体检,二来雷母要在这儿的话,估计整个晚班的医生护士都得不到安宁。宁愿让他们签一张外出协议,回家睡觉去。
雷震东剥了个荔枝壳,将果肉塞进沈青嘴巴,摇摇头道:“不,我陪你。”
刚结婚的那会儿,她还在急诊轮转。每次夜班,雷震东都会过来陪着她,夜宵一买就是整个科室。急诊科的人开玩笑叫他震关东,只要他在,就能镇住场子。
田主任顶着被醉汉打出的熊猫眼,唉声叹气,不知道猴年马月医生护士才能享受最基本的人权。
护士长心直口快,吃着雷震东带来的鸭血粉丝嗔怪主任:“真到了那一天,雷总不是没生意了。吃着人家还咒人家,也不怕舌头起水泡。”
雷震东倒是笑嘻嘻,直接歪头靠在沈青的肩膀上:“没关系,真到那一天,我就指望着我家沈博士养我,好好当小白脸。”
那个时候,她是什么反应?对了,她白了雷震东一眼:“先把脸捂白了再说!”
众人一阵哄笑,还有皮肤科的开玩笑说要给他开水杨酸好漂白。休息室外头的护士喊:“快来人,车祸。”
呼啦一声,号称干不下去要改行的人全都丢下了手上的筷子,旋风一样地跑出去参加抢救。只剩下桌子上的鸭血粉丝汤,一碗碗的,热气散尽,慢慢凉透,最终糊成了一坨坨浆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雷震东不再陪她上夜班了呢?究竟是因为她太忙,还是因为他应酬太多?
沈青有点儿恍惚,荔枝太甜了,甜的甚至快要发苦。她摇了摇头,微微侧过脑袋:“算了,你陪爸妈回家吧。”
“没事,我叫小蒋送他们回去了。”雷震东手上还带着荔枝上洒着的清水,点在她鼻尖上,微微的沁凉,“我陪你。”
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响了,顾钊有点儿尴尬地看着自己的上级医生,掩饰性地扬了扬手里头的病历:“住院总给收了个腹痛待查的进来。”
沈青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一步,离雷震东远点儿,这人却欺身上前,又塞了颗荔枝进她嘴里,手指头还在嘴唇上摩挲了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来点饭。”
他常年锻炼,指腹上都是茧子,粗粝的很,摩挲上嘴唇的时候,她忍不住一阵颤栗,本能地侧过头,掩饰性的询问科里其他人的意见:“你要吃什么?也问下护士吧,没吃晚饭的话一块儿吃。”
雷震东攥住了她的胳膊。夏天的白大褂都是短袖的,胳膊露在外头,被办公室的冷气吹着,微微发凉。他身上火气重,冬天都跟个火炉一样,何况是盛夏。沈青觉得自己的胳膊跟着了火一样,偏偏雷震东还低下头,几乎贴上她的耳朵:“要不要吃香辣锅?”
顾钊赶紧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给病人开入院医嘱。
沈青狠狠踩了雷震东一脚,要用胳膊肘顶他肚子时,被他又捏住了肘窝。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发出了响声,骆丹眼皮有点儿浮肿,看着沈青忐忑不安:“沈主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仁安医院之前出过进修医生值班时,因为不熟悉医院电脑操作系统,开错了药的事情,所以现在进修医生都不允许单独值一线班,而是跟本院医生的班。骆丹上午在门诊进修,还是晚上交班时才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
“不怪你。”沈青摇了摇头,“错在我,那天你已经上了二十四个小时,我应该让你回去休息,而不是再给你安排工作。不要有心理负担,出事谁也不想,以后小心点儿就是了。”
见雷震东抓着她的胳膊没有放的意思,沈青不得不伸手掐他胳膊内侧的嫩肉,然后赶紧离他远远的。她掩饰性地走向顾钊:“什么样的病人?”
顾钊吃了一惊,常规一线班收病人,除非是碰上疑难危重情况,否则一般不会惊动二线班。他本能地有点儿紧张:“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个恶心呕吐肚子疼的。是瓜农,今天上午吃了半个西瓜后开始不舒服,还拉过一次,便后腹痛缓解了。因为惦记着生意,所以拖到吃不消了才过来看急诊的。查过心电图跟心肌酶谱了,没问题。”
出了胃镜室的事情之后,现在急诊几乎要常规查心电图了。宁可被病人埋怨检查多,医生也不敢漏掉任何一个有可能是心梗的患者。
沈青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你问问他的瓜到底有没有打农药。上个月儿科就发生过小孩吃西瓜,结果有机磷中毒的事情。”好在儿科主任警觉,孩子情况稳定后回溯病史,又化验了剩下的西瓜才确定。
顾钊连忙应声记下,拿着开好的医嘱送护士站去了。骆丹也赶紧跟上,一块儿去处理病人。
办公室里头又只剩下雷震东跟自己两个人,沈青无端就心中发慌,总觉得他眼神不怀好意。
雷震东逼近了妻子,伸手去摸她的后颈。沈青跟触了电一样,浑身寒毛直竖,忍不住低声呵斥:“你干嘛,别乱来啊。”
“这又不是我的办公室。”雷震东拂起她从发圈中掉落的头发,亲上了她的耳朵,“你要想的话,我随时等着。”
沈青很想直接给这人推一针镇定剂,好让他安生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