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许建国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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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许建国的故事(上)

    吕腾龙回到家里的时候,流水席已经摆上了好久了。

    许是高价请来的乡厨手艺不错,也可能是餐桌上菜品还算丰饶,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吃得都非常满意。

    吕腾龙倒上杯酒,感谢了一番乡亲们多年来的照顾,又拜请邻里帮忙照看家里的房子——家里那两亩地已经送给对门的郝老实了,只是拜托他抽空照看一下爹娘的坟茔,添添土除除草什么的。

    送走今天最后一批吃席的乡亲,吕腾龙长吐口气。流水席还会再摆四天。但接下来的四天他却不必在这招呼了。

    躺在床上的吕腾龙做了个梦,梦里面,自己跟着何少把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越赚越多。后来,在何少的帮助下,自己终于也见到了母亲

    “你怎么这么快就急着出院啊,也不多养几天,伤还没好全呢。”

    许建国破烂的屋子里,何寰宇坐在方凳上,双腿离地,一前一后来回晃悠着问正对着一面破镜子拾叨自己的许建国。

    “好的差不多了,哪还有那个多功夫在那养着。”许建国回了一句,又问,“何少,你答应借我的钱”

    “知道知道,要多少?先给你五千够不够?我得给自己留两千。”何寰宇回头问。“不够的话,估计就得回去拿了,也不晓得吕腾龙那有没有剩点。”他们这次来这边只带了八万块,自己那一万零花,交了两千押在酒店,也就只剩下七千多,至于吕腾龙那他不知道,也没问。

    “短时间内肯定够了。”许建国肯定地点点头,“多谢何少了,这钱我一定尽快还上。”

    “这个不急。”何寰宇摆摆手,不以为意,“倒是先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我想听听。”

    “我的故事?”

    “嗯嗯!”何寰宇拼命点头,听木讷的许建国讲故事,一定很有意思!

    “从哪说起呢?”许建国在身上摸索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自然是从头说起啊。”何寰宇才不怕别人骂作者水字数。

    “好,那就从头开始说,”许建国终于从身上摸出了小半包烟——看上去很老旧的样子,烟盒已经被压扁,眼尖的何寰宇从那上面看到了一个“特”字——他取出一根,拿在手上摩挲了会,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却始终没有点上。“走吧,边走边说。”许建国说着拉何寰宇出了门。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许建国锁上门,作了故事的开场白。

    “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听他们说好像有一年闹了很大的饥荒,家里人带着我逃难的过程中都饿死了。而我,被一个好心人用一点米汤吊着,送往了福利院。”

    “刚到福利院的日子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候还太小,只记得当时的院长是个很和善很慈祥的老人家。后来,一年,又一年,我大概在那生活了两年,也慢慢开始懂事。我记得那时候饥荒越来越严重,附近流落着被送来的孤儿也越来越多。”

    “渐渐地,福利院有些负担不了了。就联系一些家里条件不错的好心人,将我们其中一些人领养回去。”

    “二蛋,虎妞,狗伢,丑丫昔日里的玩伴一个接一个被送走了。我舍不得他们,却也替他们高兴。毕竟,他们在新的家里,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后来,也轮到我了。”

    “领养我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看上去书生气十足,女的也像是大家闺秀。”

    “养父给我取名叫建国,他说他想让我好好读书,将来建设国家,报效祖国。”

    “那五年,大概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这就是你一开始对人贩子并不是那么抵触的原因吗?”何寰宇问着,“你觉得,那些孩子在新家里也能生活的很好是吗?”

    “是的,我一开始是这么以为的。”许建国点点头,神色有些尴尬。

    “后来,平静的生活就那么被打破了。”

    “我至今记得那一天,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我刚抄完了养父给我布置的课业——一篇论语,然后就坐在窗边跟在一边弹钢琴的养母学唱歌。”

    “然后,就有人冲了进来,问我养父在哪里。”

    “后来,我和养母被他们关进了牛棚,再然后,一天晚上,不知道从哪被他们抓到的养父也被关了进来。”

    “养父并没有熬过那一晚,我还记得他临终前跟我讲,说他没有事,只是国家暂时出了点问题,他相信领导们很快就能处理好,让我不要记恨,以后要好好热爱国家。”

    “养父走了以后,养母也没撑多久,临终前也只是抱着我心疼,要我好好活下去。”

    “我就这样又成了孤儿。”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后来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那些半大的孩子都不跟我玩”

    “我那时候还太小,下地干不了活,只是跟在田里捡捡稻穗,然后在公社的食堂帮忙做饭洗碗。总归没让我饿死。”

    “之后又过了好些年,我慢慢长大了,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养父母被平反了。一个养父昔日的好友找到我,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说不知道,他问我愿不愿意去当兵,保卫祖国。我同意了,我知道即便养父母遭到了不公,但是他们内心深处依然还热爱着这个生他们养他们的祖国。”

    “于是我就跟他去了部队。”

    “可能是养父母那五年的悉心照顾,也可能多年来努力干活,我的身体底子很好,各项训练测验都能达标,很快就从预备役转正了”

    “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班长——陈翔。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榕城汉子,据说祖上从西晋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时就来这边了。”

    “班长性格很好,对我也非常照顾。甚至休假时还教会我抽烟。他很喜欢这种‘特’牌的香烟。”许建国冲何寰宇扬了扬手里那半包烟。“他说他很喜欢这个烟盒上的广告语,‘特别自然,自然特别’。他还说这烟的名字就很特别,抽他的自己肯定也能很特别。”

    “再后来,战争突然就爆发了。”

    “战争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打赢了。我们所在的部队,都没能来得及调去前线。”

    “现在想起来,如果后来真的没上前线,说不定班长的孩子都和你一样大了。”许建国叹口气,把那支仍旧没舍得吸的烟放回烟盒。“班长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人,待人以诚,也非常热心。听说那些卫生队和文工团里有不少女同志都喜欢他。”

    “战争虽然明面上宣布结束了,但是双方都没有撤军。轮战开始了。后来我们部队被调去了y省。班长偷偷带去的‘特牌’香烟快抽完了,剩下不到半包,再也没舍得抽,每次烟瘾犯了也只是拿出来用鼻子闻闻烟丝,然后又放回去,然后取出当地的‘阿诗玛’点上解馋。”

    “他常说,‘阿诗玛’虽然味道也很好,但是总比不上‘特牌’让人感觉亲切。我知道,他是想家了。和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不一样。班长还有一位老母亲,仗还没打之前他带我去过一次他家,我有见过。战争爆发之后,没法回家的他只能在驻地给母亲写信。即便是书信,为了不泄密,也得交由上级统一检查确认后才能代为寄出。”

    “每次派发书信的时候,我看着都非常羡慕。班长发现了,就拍拍我的肩膀,说他妈就是我妈,我要是想写,就给他妈写。”

    “于是,我就写了。”

    “他妈妈收到我的信后,也很快给我回了一封,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细心叮嘱着出门在外的儿子吃饱穿暖,不要着凉,甚至还给我寄了一件她亲手打的毛衣。班长不无嫉妒地对我说,看吧,你比我还像她亲儿子,我收到的只是一条围脖。”

    “那又怎样,你自己说的,你娘就是我娘!娘就偏心我,怎么了?我嘴上逞强,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从那以后,每次派发书信时,都是我和他一人一封。”

    “直到后来,是我一个人写两封,收两封”说到这里,许建国的眼中涌现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