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写信告诉我

虞小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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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十一点的时候,苏慢要回去了。

    唐回给她穿好外套,送她到门口。这期间,苏慢一直拉着他的手,小眼神黏在他身上,所有的动作便变成了慢动作,所有的眼神便变成了慢镜头。

    穿好衣服,苏慢一头栽进唐回的怀中。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像小猪一样在他怀中拱来拱去。爱娇的模样让唐回忍不住又想抱她、吻她。

    “宝宝,我不想走。”

    他抚摸着她头顶的细细的绒毛,“再晚你爸妈会发现的。”

    “可是今天是大年夜呢,宝宝,我好想陪着你。”

    这话太暖了,像温柔的水波涤荡着唐回的心,让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的低沉暗哑、魅惑迷人,“慢慢,你陪着我的,慢慢,你的心放在我这里就是陪着我了。”

    这气氛太好,苏慢仰起头,一眼望进他的眼睛,黑亮亮的眸子里,清凌凌只有她的影子,仿佛受了蛊惑似的,苏慢踮起脚尖吻他。

    她要亲吻那双只有她的眼睛,她要亲吻眼睛中的爱意,她要让他看到她的回报——踮起脚,她只吻到他的下巴和下巴上微微的胡茬。

    “啊都怪你!”

    娇嗔的话让唐回笑的更温柔了,“怪我什么?”

    “怪你长太高。”她轻轻锤他,“你怎么长这么快长这么高?”

    握住她作乱的小拳头,他说:“为了抱你啊!”

    长得高才能环抱住你,才能让你在我的怀里感觉到安全。

    太酥了。

    酥到心中有无数烟花绽放,在美丽中迷乱了心神。

    “慢慢,再抬头。”

    她听话的再仰起头,那高高在上的唇主动的俯下来,“再吻我。”

    一吻毕,她双颊红晕升起,喘息着。

    “我送你回去。”

    “嗯。”

    十指交缠着,他们走出酒店,走向苏慢家。

    两条街的距离其实很近。

    可是他们谁都宁愿这条路更远一点、再远一点。

    脚步不约而同的更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进了小区,交缠的手还不愿松开。唐回送她到楼下。

    “上去吧。”

    她看着他,哀怨又控诉,好像在说:你怎么这么残忍呢?

    “去吧。”

    她还是不动,看着他。

    “算了,”唐回放弃了,重新拉回她的手,“我送你上楼。”

    她才像一只可怜的小喵咪一样,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踏进电梯的一瞬间,苏慢的电话响了。

    是苏女士。

    接通的一瞬间,唐回看到苏慢手都抖了,他按了按他的手心,她才沉住气。

    “妈妈。”

    “慢慢,”苏女士的声音不是从前的镇静,也不是从前的自信,也不是剑拔弩张的愤怒,“玩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这就回了。”

    “在路上吗?”

    “在路上。”

    “到哪里了?”

    “快到家了。”

    “那好,你回来吧。”

    “嗯。”

    苏女士电话已经挂断了。苏慢拿着手机的手垂下来,那屏幕上,有氤氲的水汽。

    “叮咚——”电梯门打开了。

    苏慢出了电梯,回头看,“你快回去吧!”

    可一双长腿紧跟着出了电梯。

    “我陪着你。”

    “不行!宝宝,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陪着你。”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陪着你。”

    “现在……”

    “现在是时候,慢慢,只要你做好了准备,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我……”苏慢张张口,没说什么,将左手塞进他的手掌。

    “喀嚓——”门忽然半开了。

    “妈——”苏慢惊诧地看着门口的那人,看着苏女士平静如湖水的眼睛。

    而苏女士湖水般的冰凉的眼睛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

    苏慢几乎觉得他们的手被灼烧了。可尽管如此,交握的手稳稳地。

    短暂的注视之后,苏女士目光划向苏慢,苏慢说不清那眼神中有什么,是失望、是警告、还是被欺瞒后的伤心。她几乎想别过眼睛,可是终于还是直视着。

    最后看向唐回。

    利剑般的目光射向他,没有半点从前相见恨晚的热情,只有审视、不满和冷漠。

    唐回站的笔直。他没有直接迎上去那锋利的眼神,只是含情脉脉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苏慢,带着沉沉的笑意,平静的对上了苏女士。

    这是一场交锋。

    隔离了苏慢的交锋。

    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

    苏女士先移开了视线。她侧过身,将门完全打开。

    “都进来吧。”说着转身走进客厅。唐回也拉着苏慢进了门。

    “妈妈,我……”刚进门苏慢就忍不住开口。

    可是话刚起头就被截断了,苏女士淡淡说道:“慢慢,你骗了我。”

    苏慢下意识的辩解:“我没有!”

    苏女士冷冷道:“我对你很失望。”

    “妈妈……”苏慢在这句话中终于忍不住哽咽了。

    “你说你没有男朋友,我信了你的鬼话,苏慢,结果你带着个小孩儿到咱们这儿;你每天张借口要出去,要加朋友、要做指甲、要看电影,苏慢,你自己算算,你说了多少谎话,你还不肯承认?!”

    “你是我生的,苏慢,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一清二楚,你那点拙略的演技在我眼里就跟笑话似的!”

    苏慢抖了抖,可是苏女士毫不留情地接着:“我给了你无数的机会,等你坦白,苏慢……可是你宁愿跟他偷偷摸摸也不愿说实话!我对你太失望了!”

    “妈妈对不起……”

    可是苏女士连一个眼神也欠奉了。

    “苏阿姨,请您不要怪慢慢,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慢慢不会说谎的。”

    苏女士冷冷的盯着唐回。

    一会儿,她说:“不怪你。”

    但接着,就有一道粗粝的愤怒的声音传来:“是怪你!”

    苏慢这才看到一个一直背着她坐着的身影,“爸爸……”

    苏爸爸蹬着一双眼睛,那眼睛红红的充血了似的,骇人的很。可是看着满面泪水的苏慢,这红色的眼睛含着威严的柔情。

    “慢慢乖女,你过来。”

    苏慢却迟疑着,不动。

    这戒备的神情伤害了她的父亲,他冷冷喝道:“过来!”

    苏慢下意识一抖,脚似乎钉住了。

    唐回在苏慢耳边轻声说:“去吧,叔叔不会伤害你的。”拉着她走向苏爸爸坐着的沙发。

    女儿的惧怕让苏父伤心,这伤心转成愤怒,他恨着那个抢走了女儿的人。

    “坐下。”苏爸爸说这次声音轻柔许多。

    苏慢怯怯坐下。

    “爸爸……”

    苏爸爸叹了口气,“慢慢害怕爸爸吗?”

    “不是的,爸爸,是我做错了,我只是……”心虚。

    “你错在哪里?”

    “你错在哪里?”

    苏女士和苏爸爸一起开口。

    双重的压力叠在苏慢的身上,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我……我不该跟妈妈说自己没有男朋友……”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苏女士。

    苏女士道:“这点你没错。”

    ???

    “你也说了自己有男朋友,我没当回事,可是苏慢,既然有男朋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不仅苏女士,苏爸爸也受伤的看着自家女儿。

    “爸爸妈妈是不让自己孩子谈恋爱的人吗?慢慢,在你心里面,我跟你妈妈,就不配拥有知情权吗?”

    苏女士是天生的语言专家,避重就轻略过苏慢姐弟恋的事情,只说她隐瞒不报的恶劣情节,让苏慢在放松心情的状态下被牵着走。

    果然,苏慢咬着唇难过的说,“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想!”

    但苏女士的眼神在说:可是你就是这么做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

    她急的眼泪直打转,唐回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别哭了。”

    苏慢不再哭了。可是这样的举动在苏爸爸眼中却是极大地挑衅,他怒目蹬着唐回:“小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把你的脏手放下!!!

    唐回的“脏手”从苏慢脸上拿下来,却并没有撤去,而是当着苏父苏女士的面重新握紧她的手。

    这无疑又是挑衅!

    “苏叔叔、苏阿姨,在您现在看来我是个外人,可是总有一天我会跟您成为一家人的!”

    “不可能!”

    “不可能!”

    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烈,苏女士轻轻舒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阿姨也年轻过,阿姨知道你们现在感情很深,阿姨也不反对你跟苏慢的交往。”

    苏慢的眼睛一瞬间亮了,可是——

    “可是,你还小,你能够保护得了慢慢吗?”

    “你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吧?苏慢这孩子,从小就非常的单纯,别人说什么她都会相信,但是她不傻,她的戒心很强。桓烨,你能够走进她心中,凭借的是年龄小的优势,我相信她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可是你呢?”

    “是好奇,还是虚荣心?是幻想还是夸大了你认为的感情?你能够确保你是真的喜欢慢慢吗?”

    “当然,在现在的你眼中,你是认真的,你的感情也是热烈的,可是正因为你年龄小太,而变数太多,我和她爸爸,无法信任你,更无法将她交给你。”

    苏爸爸也看着女儿,“爸爸妈妈不是要阻止你,只是希望你想清楚,时间是很残酷的东西。”

    他对着唐回说:“你很有勇气,不远千里随着慢慢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也不会因此否定你,而将这种热情定位成年轻的冲动,可是孩子,站在我们父母的角度,我们最大的恐惧就是慢慢会受伤。”苏爸爸沉重地说:“她太重感情了。”

    她太重感情了,经不起你的伤害。

    从矛头指向自己开始,唐回的身子一直都是挺直着,然而听到这里时,他倔强的脊背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苏慢小声说:“爸爸,这些问题我都想过了,我觉得……”

    苏女士一个眼神横过去,苏慢的“我觉得”就湮灭了。

    最终她小声嗫嚅:“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爸妈,我想跟他在一起试一试!”

    这句话,在无数的眼泪中,在无数的犹豫中,在无数的障碍中,在无数的指责或责骂中,终于说出口了。

    这一刻唐回的心才算真真定了下来。

    只有她站在自己一方,他的奋斗才能无所畏惧。

    他站起来,对着苏父说:“叔叔,我能单独跟您聊一聊吗?”

    苏父一愣,看向眉头微挑的苏女士,点头:“行!”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苏慢和苏女士以及久久的让人窒息的沉默。

    终于,苏女士从沙发对面转过来,坐在苏慢的身边。她伸长了臂膀揽住了女儿。

    “慢慢,妈妈的女儿!”喟叹的绵长的声线传进苏慢耳中,她靠着那温暖的母亲的怀抱,终于放声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个劲儿的道歉,好似有无数的“对不起”要说。

    “是妈妈对不起才是。”苏女士拍着女儿的肩膀,“妈妈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慢慢,是妈妈的错。”

    苏慢使劲摇着头,愧疚在胸腔荡漾。

    “和妈妈说说你们的事情好吗?”

    苏慢于是讲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熟起来,怎么吵架,又是怎么和好的,她讲着讲着,脸上的悲伤淡去,甜甜的笑容浮在嘴角。

    苏女士心中明了了。苏慢外软内硬,当初非要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为这个还和家里吵架。那时候苏女士说了:“既然一意孤行,以后受了委屈别往家里诉苦!”她原是气话,可是倔强的女儿却放在心上了。

    有一段时间,苏女士给苏慢打电话的时候,隐隐察觉了她的欲言又止,问她她又说没什么,恰逢苏女士忙的厉害,询问的事情便一搁在搁。

    那男孩就是在那时候“趁虚而入”的。

    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需要一个陪伴,恰好他出现了。

    也恰好,他们兴趣相投,心志相合。

    所以,他们相爱了。

    跨越了长相、时间、空间、年龄、阅历,相互送出了自己最真诚的心。

    苏慢认真的讲,苏女士认真的听,时不时她还会提问苏慢。

    她身上有一种光芒,明亮而不刺眼,从灵魂里散发,夺人目光。

    无声了叹了口气,苏女士抱住女儿。

    “桓烨,是个好孩子。”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