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峦的心是方方哒

陆九pivoin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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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为宋王选妃的宴会,却以李惠明意外坠湖收场。

    李嗣源自然生怒,作势要查清事情缘由,而早已受到惊吓的宫人听言纷纷跪地,只颤抖的将她们的所见说与皇帝听,说是安家小少爷推的李惠明坠湖。

    许是给安重诲面子,皇帝只将安崇绪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再派宫里御医前往李府,这事才算罢了。

    王峦有些慌。

    上到疑难杂症下到头疼发热,他只要把上脉搏、开几贴药,不消多久,便会药到病除。

    可……王峦为躺在床上的李惠明把脉,心里有些慌。

    脉搏平稳,却未有任何苏醒征兆……这着实让他有些奇怪,再加上直勾勾看着他的几人,更教他有些慌乱。

    “惠明怎么了?”见他表情复杂,李重吉问道。

    王峦挣扎了会儿,如实相告:“她脉象平稳,无甚大事。”

    “那为何还不醒?”准确的说,落水之后醒过一次,便再次昏迷。

    “现在也才四月初,宫苑湖水较凉些,再加上惠明小姐她是突然坠湖。”略顿,王峦又道:“我想,应是坠湖后寒气侵体,一时陷入昏迷也不是没有可能。”

    翟光邺冷瞧了他一眼,教王峦不禁心惊肉跳,颤抖道:“不、不过,我可以试试针灸疗法,看看能不能让、让惠明小姐醒来。”

    “如若,仍不能呢?”

    沉静自持的声嗓响起,李重吉眯起双眸,望着李惠明。

    王峦不禁瞧着一动也不动的李惠明,微叹道:“别无二法,只能等。”

    薄唇淡掀,还未出言,便听到有人从楼下走上来,纵是轻微,亦能听得出来。

    门扉推开,一双洗的灰白的筒靴踏进房来,那一抹身影绕过屏风,走至内室间。

    王峦的目光不自觉的由筒靴朝上看去,只见那身袭灰白长袍的青年,年约三十,在昏黄烛火下,那头银白如雪的长发着实瞩目不少,待王峦看清那张面容时,不禁倒抽了口气。

    “世、世深大人?!”

    翟光邺亦抬眸,不出意料的看见了那张脸,兀自握紧了藏于袖中的手。

    张世深望了望惠明,又看了看浑身湿透的翟光邺。

    略顿,他起身朝床榻走去,王峦见状连忙让开位置,伸手探上惠明手脉,眉头紧皱着。

    见此,李重吉上前一步,朝着王峦寒暄道:“今夜辛苦王太医了,时辰不早,还请王太医早些回宫复命吧。”

    “可惠明小姐她……”

    “无妨,王太医依着我的话说就是,陛下不会多问的。”

    “那……好。”王峦又深瞥一眼张世深,拿起药包迈步时却被李重吉叫住。

    “怎,大公子还有何事吩咐?”王峦回眸问道。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王太医身为医者,该是知晓此番道理。”不紧不慢,李重吉淡然说道。

    听出这话里有话,王峦亦道:“峦知此理,还请大公子放心。”

    李重吉只淡笑,目送着王峦离开,待到目光转向内室,好半晌,张世深才道:“是忘言咒。”

    “忘言咒?”李重吉不明,但直觉告诉他那并非好事。

    “是咒术的一种,对修为要求颇高。”张世深余光瞥向翟光邺,又道:“初中此咒,会忘却短时间发生的事物。可一旦中咒者想起忘记的东西,哪怕是一丝一毫,其他记忆便会伴随着中咒者昏睡逐一恢复。”

    “你不也会下咒吗?”冷不丁的,翟光邺冷然问道,目光亦寒。

    喟叹一声,张世深直视着他眼眸深处的反感,才道:“忘言咒对施咒者修为要求极高,目前以我修为来说,解不得此咒。”

    “况且……”张世深又瞅了一眼李惠明,沉静道:“下在惠明身上的忘言咒,已达四年之久。”

    “……四年?”李重吉听到四年,脸色刷白,略颤:“有无破解之法?”

    “有。”出乎意料的,张世深极快回答。

    “什么法子?”

    沉吟片刻,张世深低沉的望着翟光邺一眼,缓缓启唇:“让我带惠明回常道观。”

    “不可能。”

    眸光微闪,张世深看了看翟光邺,淡定从容:“你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阿三兄已经同意,让我把惠明带回常道观。”

    “而你,亦要跟随我一起前往常道观。”

    翟光邺知道,他无法拒绝此议。

    惠明离开府邸前往常道观,是件极其隐秘的事。

    李重吉官居控鹤吏,掌管宫内禁军,不可跟随张世深前往常道观。而李重吉本来是打算从府邸禁卫军调走几人,保护他们一路上安全,怎奈被张世深以人多为借口拒绝。

    最后李重吉实在有些放不下心来,便命着李重美随着惠明去无忧谷,而身为惠明近侍,阿薰亦被调在惠明身边。

    因惠明体弱气虚,宽敞的马车里铺着柔软的床铺,亦有软垫供人凭靠,将惠明扶躺在床铺上,盖上薄被后,翟光邺才退至马车外,车内只留阿薰一人照料着惠明,而李重美则坐到马车外充当起马夫的角色。

    一辆马车,两匹马,五个人,在深夜里启程,悄悄离开了洛阳。

    季夏时节,凉风揉杂细雨吹拂湖面,拨弄起圈圈涟漪,荡着湖面。

    他未披蓑衣伫在竹筏末端,修长手指轻点玉埙的音孔,一曲悠然若风的曲调缓缓流泻在湖面上,风吹拂着他的银白长发,甚是飘逸。

    一曲罢了,他收回手中玉埙,淡然说道:“所谓曲终人散,我该离开了。”

    “你要走了……?”她撑着伞亦站在竹筏上,望着那道背影移不开眼,问道。

    “嗯。”目光放远,他深喟道。

    “那你要去哪?我长大后又要怎么去找你?”

    “你毋需找我,若是有缘,有朝一日,我们应会再相见。”

    一阵沉默,他转过身,望着她。

    她亦直勾勾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沉吟片刻,才道:“谢谢你这些天的照料,惠明定当铭记在心,不知你……姓甚名谁?”

    他淡笑着,眼眸中透着幽远而伤悲的光芒,才道:“我姓张,至于名字……”

    思衬些许,他才道:“张世深,你可以记住张世深这个名字。”

    张世深……?

    她是被一阵琴声弄醒的,其实说吵醒也不为过。

    她缓睁双眸,呼吸吐纳间就觉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比如她呼吸不再窒闷不再急促,甚至有些让她清爽,而当她撩开床帏,更加确定自己不在阁楼。

    洁净素雅的内厅,几张简朴的方桌椅凳均以竹材砌制,就连放着她绣鞋的鞋台亦是以竹材编制而成,流动空气中泛着的淡淡竹青味道,教她心悦不已。

    她弯身从鞋台里拿出绣鞋,穿上鞋子、拢着搁在床侧的淡青披风,她朝竹厅外侧走去,推开门扉,她闻着凉风中夹带的竹气,心脾似被滋润,十分舒适。

    踏出房门,她才发现她身在二楼,放眼望去,一片青莲满映在澄净湖面中,恍若仙境。

    “惠明,你醒了?”楼下似有人喊她,她卷过竹帘,便见到一楼处的露天阁台,一把琴,三个人,第一眼,她便看到端坐在石桌前亦望着她的翟光邺。

    晴朗天光浸淫在他周围,似镶着清光,在她眼里看来,又是俊俏不少。

    而坐在翟光邺身侧的重美哥,见她醒了亦是开心。

    目光一转,她瞥见背对着她的人,那人……竟是白发。

    她愕然,而翟光邺亦是锐利的看着对面的人。

    觉察楼上人在看着自己,张世深随即转过头,望着惠明吃惊的模样,淡笑道:“惠明你别怕,我是你张叔。”

    “张、张世深?”

    惊愕于她的直呼其名,张世深亦不在意:“我姓张,名世深也是没错,按照辈分来,你该叫我一声张叔。”

    见张世深出言时,惠明看着他的眼神,让翟光邺莫名觉得……心闷。

    那张脸很是相似,却比梦境里的要显世故。

    眼眸略暗,翟光邺能清楚分明的看见她眼里的失望。

    风漾竹味,李重美见她站在竹阁二楼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自觉想上楼嘱咐她一番,而方站起身就被张世深一把又拽下,而翟光邺则适时起身。

    “张叔,你挡我做什么?”

    “化基都去了,你去还做什么?”张世深的语气中有些揶揄。

    “我是惠明的哥哥,我——”似意识到什么,李重美瞥了一眼头也不回的翟光邺,又望了望张世深一副了然的表情,恍然大悟。

    “张叔,你是说——”

    张世深做出嘘声的动作,意味深长的笑。

    沿着长廊,他顺着青绿竹梯拾阶而上,离二楼锦阁愈近,他愈能感受到那股渐渐绷紧的心绪,待到他踏上最后一阶时,抬眸就望见她倚在竹栏上。

    她穿着白色单衣,外面罩着淡青披风,素色系带松垮垮的,稍动便要掉落的样子。

    “你——”话未出口,翟光邺便上前一步微弯下腰,将她腰际上的素带紧束上。

    “在做什么?”她问的讶然。

    “……带子松了。”他回答的有些不自然。

    惠明不复再想他话里意思,只望着这陌生环境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薄唇淡掀,他道:“常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