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翟光远

陆九pivoin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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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整了妆容,她就出了阁楼去了前厅。

    说实在的,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翟绮仙来凤翔。

    可待她离正厅愈近,听到一稚嫩童声时,又推翻了自个儿的想法。

    府邸没有孩童,她知道,所以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孩声。

    除非……她心底忽然有了答案。

    “老爷,小姐过来了。”她才踏进前厅,就有人通报李从珂。

    李从珂笑的正开怀,见她来,忙说道:“惠明,快过来,光远他从濮城远道而来……”

    果然……她顺着李从珂的视线看向坐于梨花木椅上的少年,他也不过十岁模样,能瞧得出来他从濮城来到凤翔该是一路辛苦,容貌平淡常常,未与翟光邺有半分相似。

    “濮城,翟光远。”瞧她朝自个儿瞅来,翟光远敛袍起身,拱手行礼道:“见过明姐姐。”

    他虽称她为姐,可她却未从这声听出一分真诚,反倒有几分嘲弄。

    “惠明,快别傻站着了。”刘氏瞧她不说话,道:“光远他和你说话呢,这小孩子从濮城来,一路上肯定不容易,都坐着吧坐着吧。”

    “谢夫人。”不过十岁,却有超乎同龄的成熟与应变能力。“光远一路辛苦,只是为了见大哥而已,也不知,大哥现在还在府上吗?”

    “光邺啊……”刘氏不知翟光邺在干嘛,碰了碰李从珂的手肘,示意他解释,而李从珂则假咳一声,道:“光邺,他近来有些事要处理,不过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站在身侧的总管连忙附和。“是是是,光远少爷稍等会,翟公子很快便会回来。”

    “光远不急。”翟光邺笑的甚暖,可把刘氏给激动坏了,毕竟是多年没见小孩子,便热乎的招呼道:“一会儿便是晚宴,光远,你来凤翔,多吃点好吃的。我和你说啊……”

    “咳咳……”知道刘氏一提到饮食便会停不下来,在她还没打开话匣子,李从珂假咳一声,接着道:“光远,你今日来凤翔,是因何事?”

    “自大哥离洛来凤翔,家里便没再收过家书。家母担心大哥途中出事,但又因家中女眷居多,不宜外出。光远虽小,可看家母思念大哥甚紧,便私自来了凤翔,来探望大哥。”

    “是这样啊。”听完翟光远的话,李从珂捋了把胡须,沉思道:“你自己跑出来,可曾写过信报个平安,也别让翟家主母担了心。”

    “光远并未思虑过多。”翟光远微蹙眉,有点不解。“年关将至,大哥这个时候都会从洛阳起身,待至濮城时,正好能赶上过年。今年,难道大哥不会回濮城了吗?”

    他无辜的语气,不解的眼神,都让刘氏软了心,忙道:“这哪有不回去之理?”

    “若是回去,我又何必写信报个平安?家书送至家母手里,不如大哥与我一起回濮,更能让家母开心。”

    一言一句,着实教人不能回驳,只得让人点头。

    “自然,你大哥肯定会回去。”微眯双眼,李从珂看着他,道:“趁此机会,我倒是想让惠明去濮城一趟,去拜望翟家长辈,也不知妥当不妥当?”

    “父亲……”她想拒绝,她又未与翟光邺正是拜堂成亲,如此贸贸然去濮城,该是不妥。

    翟光远微顿,淡笑。“哪有什么妥当不妥当?光远虽小,可也知大哥与明姐姐的婚约,若不是大人您迁居凤翔,明姐姐该是要成为光远的长嫂。明姐姐能来濮城拜望我翟家长辈,是翟家之幸,是光远之幸。”

    他的话,明显让李从珂高兴了。

    只是,李惠明却不认为这样做,是妥当之行。

    “父亲。”她才出声,李从珂就打断了她的话,朝总管道:“晚膳准备妥当了吗?光远一路辛苦,快些设宴吧。”

    “是,老爷。”总管应着。“老奴这就去催催。”

    而翟光远,则又是温和的笑。“谢大人。”

    晚宴时,翟光邺并未回府,总管说是遇到了些事,正和石敬塘大人在外商议,处理完了就会回来,当然,翟光邺并未得知翟光远来了凤翔。

    而用膳时,翟光远虽饿着,但举箸夹菜的动作,甚是有礼。

    就连吃饭的模样,也是斯文。

    待晚宴结束后,翟光邺也没有回来。

    李从珂吩咐总管给翟光远安排了客房,可翟光邺却礼貌拒绝,只说与翟光邺共居一室就行,不便打扰。

    李从珂答应,便派人领着他去了翟光邺处。

    用膳后,李惠明有些乏累,想回阁楼休息。

    而刘氏却留住了她。

    “我让厨房给光远煮了粥,你一会给他送过去,再回阁楼休息吧。”

    她应下。“是,惠明谨记。”

    深秋的夜,风中带着微寒,吹的她有些清冷。

    翟光邺的居处,她去过几次,所以不需他人领路。

    待厨房里送来粥时,她与阿薰就往去翟光邺所居的院落里。

    房内早已点上烛火,透着薄窗的两抹人影,应是茗衣与翟光远。

    听声,他们聊得应该很是开心,李惠明再三犹豫,仍是敲了门。

    谈话声骤停,接着便是茗衣开了门,瞧她来,甚是讶异:“惠明小姐,这么晚了,你来这里有什么要紧事吗?”

    “光远千里迢迢来至凤翔,很是不易。家母让我给他送些粥,好安眠些。”

    茗衣欲接过阿薰手里的瓷盘,身后却传来翟光远的声音:“明姐姐深夜到来,为我送粥。茗衣,你该请她进屋,吹了风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听言,茗衣连忙的打开门,请她进去。

    “不用了。”瞧着翟光远换上干爽衣裳,端坐在紫藤椅上的悠然神态,她道:“既然粥已送到,我也该回去早些歇着了。”

    “明姐姐。”翟光远叫住她,她回头就见翟光远依然睡躺在紫藤椅上,没有起身之意。“你既已到门前,我哪有让你不进来之理,若是被他人瞧见,我深夜拒你进房,指不定会惹上误会吧……比如翟光远没个教养生性傲慢之类的。”

    她侧首瞧翟光远朝她笑的无辜,深纳气息,唇瓣勾了弧度,进了房。

    待她进房后,茗衣关了门,又把她拿来的莲子百合粥搁在桌上。

    翟光远此时才起了身,步至桌前,掀了瓷盖,一股清香气味漫至鼻尖。

    “莲子百合粥?”他凭味猜出粥品,然后随意以瓷勺盛着,送至口中,道:“明姐姐家厨子的厨艺都不错,单一个莲子百合粥,就能把莲子的清苦与干百合的甜香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忘怀。”

    “你喜欢就好。”翟光远的夸赞,她应着,可瞧着翟光远眼底的嘲弄,她不是想待在这里。

    “当然喜欢,只是这莲子百合粥,少了些味。”翟光远笑了笑,随即道:“只追求粥味的清甜,而忘了莲子心本就清苦,尝起来没有一丝涩苦,比起家姐的莲子粥,到底是逊色了些。”

    “哦,你应该知道吧?”翟光远定看向她,语气不乏讽刺:“绮仙姐的厨艺比你家名厨的手艺好了千倍万倍,绮仙姐呢,不仅有厨艺,琴棋书画均有涉猎,更能操持家里大事,家姐不会因小风小雨而病倒,更不会因坠个湖就性命难保……说实在的,我实不知,你抱着如何的心态和我大哥在一起的?就不觉得哪怕一点的羞耻吗?”

    话愈说愈让人难堪,阿薰欲上前,却被李惠明拦住。

    “夜已深,我也不便打扰。你初来凤翔,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说罢,便风轻云淡,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领着阿薰走了。

    待步出院落,回阁楼的途中,阿薰才问她:“翟光远出言不逊,您为何拦我?”

    “不拦着你,还能如何。”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心绪。“他也不过十岁孩童,我与他计较什么……况且,他说的也不假。算了,不提这事了。”

    翟光远不喜李惠明的心思,阿薰也能瞧得出来,只是没想到翟光远出言会如此低劣。

    “还好,翟绮仙不会如翟光远这样对你。”阿薰感叹。

    听言,李惠明只是淡笑,没回这个问题。

    翟绮仙,她脑海里浮现那个气质与妆扮都与翟云霁相像的妙龄女子。

    她也该有十八年龄了吧。

    “我累了,想早些歇着了。”她道。

    阿薰不再提,只跟着她回了阁楼。

    许是真的困乏,又或是今日经历的事有点多。

    先是石重贵邀她出游,再是遇到刺客,萧连让突然离开,而现在……翟光远又来了凤翔。

    总觉得,一事接着一事,大有不让她停歇之意。

    想着想着,她窝在被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待她的呼吸渐稳,守在外厅的阿薰也慢慢有了睡意,忍不住的打了瞌睡。

    此时间,却有一抹黑影突然闪入房内,极为熟悉的的探向内室,连阿薰都没有惊醒。

    撩开床帏,黑影坐在她的床头,融融月华洒至屋内,映着他的脸。

    是翟光邺,只是近来操劳过多,脸容有些憔悴,甚至有了胡渣,可更有几分魅力所在。

    他受李从珂之托,与石敬塘调查凤翔近来的契丹人之事,今日总算有了结果。

    他易容伪装成契丹人,成功的潜在凤翔的契丹人之中。

    经多番打听,才知原是契丹内部皇位继承纠纷。

    耶律德光登基后,对耶律阿保机之前的举措大为改动,引起宰相涅述的不满。

    因此,涅述与耶律德光生了矛盾。

    若想推耶律德光下台,耶律倍是最佳人选,可耶律倍两年前就南逃唐境,下落不明。

    皇三子耶律李胡又站在耶律德光的阵营,涅述只得派人去中原遍寻皇四子耶律牙里果。

    耶律牙里果,是耶律阿保机与宫人萧氏所生,是为皇四子,幼时颇受阿保机疼爱。

    十一年前,耶律阿保机攻入唐境,耶律牙里果随军出征,却未料契丹兵败,耶律牙里果被光圣神闵孝皇帝所俘虏,安置太原,不久却传牙里果失踪于世,下落不明。

    若能找到耶律阿里果,那涅述与耶律德光谈判的筹码就多了。

    契丹内乱,此事调查出来,李从珂知晓后便与石敬塘做了商量,俩人修了封信快马加鞭送至洛阳,恳请洛阳圣上做定夺。

    而他忙的事,也告一段落。

    他垂首,望着李惠明沉睡在床榻之上,忍不住伸手拂去她额前青丝。

    一向熟睡的李惠明,却在此时往外翻了个身,抱着他的手侧睡着。

    皎洁月光中,她呼吸浅浅,淡淡的女儿馨香自她身上飘出。

    “嗯……”她眉头微蹙,似有不悦之事,脸容蹭了蹭她抱紧的手臂,睡得不稳。

    放柔目光,他拈了个诀,手心生出一团淡蓝色薄光。

    他的手覆着她额前,淡蓝色薄光便像是有生命似的,慢慢渗进她的体内。

    舒展面容,她松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子,似是梦呓着:“翟……光邺,我不该轻薄你的。”

    他失笑,伸手给她提了提被子,在她额头浅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