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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烧乌龙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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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外公转眼间将同他打架的几个人中的两个人撂倒了, 程祈宁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焦灼。

    外公一会儿没力气了怎么办?

    正担心着,一个身穿青珀色长衫的男子从她的身前走过, 程祈宁的左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怎么还有人来?

    这样外公要打到何时才是个头?

    薛平阳有心在程祈宁面前表现,奈何他只是个文弱书生, 满腹经纶若赋诗书当惊才绝艳, 打架的时候却只能是被打的那一个。

    而建威将军看着又有年轻人过来,只觉得这人也是来帮人打他来的,横眉冷对,拳脚相向。

    程祈宁一心等着自己的外公能快些结束混战, 正是焦灼的时候,身旁忽然冒出一声:“念念。”

    能这样直接喊她的人不多, 男子里头除了她父兄, 便只剩了唐尧会这样唤她, 程祈宁知道来人是谁:“世子。”

    招呼了一声之后,程祈宁便转过头继续看着自己的外公,神情焦灼。

    唐尧默默多看了两眼程祈宁,自打那日进宫之后他递错了信,程祈宁对他的态度便回到了初遇时候的冷淡,他怕这时再太过热络地凑上去会适得其反,便只在程祈宁进宫见顾宝珠的时候也悄悄进宫, 远远看上几眼。

    知道程祈宁在担忧什么, 唐尧轻轻落了一句:“你不必担心你外公, 有我在。”

    拢了拢袖子往前走了走, 唐尧朗声朝着打的不可开交的一拨人说道:“怎这么热闹,正巧小爷也许久未曾活动过筋骨了。”

    同建威将军打架的,除了薛平阳之外,其他的都是些地痞老赖,有几个早就在唐尧这里吃到过苦,听见了唐尧的声音,身子立刻僵直了不敢再动。

    建威将军趁着这个机会,痛痛快快地给了那几个人好几脚好几拳头,一边愤愤道:“敢在茶楼这种地方说我外孙女的坏话,想死早说一声!”

    程祈宁这才明白了过来外公是在茶楼听到了这些日子甚嚣尘上的那些流言了,赶紧上前扶住了满头大汗的建威将军:“外公!”

    建威将军听见了小外孙女儿的声音,高大魁梧的身子立刻僵住:“念念。”

    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易被察觉到的心虚。

    程祈宁的语气中有些不悦,更多的是心疼:“外公你怎么当街打架呢?”

    建威将军心里头有点心虚,偏偏性子使然,不愿意在外孙女面前认错,嘴硬道:“怎么是打架,我这是教导教导这几个后生,让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薛平阳抬袖,稍稍擦了擦自己脸上的伤痕,有些痛,却扯开笑意上前说道:“将军所言非假,方才我在这茶楼与友人相会,也听见了这些人对程二姑娘与程二爷的议论有多失礼,老将军生气也是应该的。”

    建威将军闻言看了眼薛平阳,见他身姿峻拔,面容俊朗,再听着他的话,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过来帮他们的!”

    再看看薛平阳脸上的伤,建威将军抿唇,歉疚道:“是老夫分错了敌友,小友不若现在赶快寻个药坊瞧瞧脸上身上的伤势。”

    一边从怀中摸了一锭银子,扔给薛平阳。

    这后生瞧起来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他一个粗人,拳头重,也不知道他受得住受不住。

    薛平阳抱拳,将建威将军的银子推了回去:“不过是些皮肉伤,算不得什么的。”

    视线稍稍一挪便看见了站在建威将军身边的程祈宁,小姑娘看着他的目光澄澈干净,带着善意,薛平阳料想自己此番在程祈宁的心里留下了个好印象,心头微悦,薄唇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唐尧早就在那帮打着架的人散开之时,就看见了薛平阳,他认定了薛平阳便是日后的厂公,这时候也走上前,对薛平阳拱手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薛平阳笑容敛去,回礼道:“薛平阳。”

    “何方人士?”唐尧负手,吴道悔的来历于他而言一直成迷,若是这一世能搞清楚,倒是也解了心头疑惑。

    薛平阳只笑道:“薛某居无定处,四海为家,未有家乡。”

    若是直接报出江南桐城,不免会惊动了程祈宁。

    他一边看了程祈宁一眼,见程祈宁此时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盯着唐尧看,薛平阳的心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听说过唐尧任性霸道,喜欢打人伤人,可是自他到韶京以来,并未听说过唐尧有打过谁,反而是这些街上的地痞恶霸和纨绔子弟见了唐尧就会自行避让。

    之前听说唐尧恶霸的名声,他还以为唐尧会是那种面带疤痕、穷凶极恶的面相,可是眼下瞧着他负手站在程祈宁与建威将军的身边,身姿挺拔,一根玉带将长发高高束起,容貌昳丽,若是不听流言中唐尧的行径,只看唐尧这张常带着笑意的脸,只会觉得这是个养尊处优、性情温和的公子哥,哪里瞧得出来“恶”?

    偏偏唐尧与程祈宁站在一起的场面太过和谐般配,薛平阳只觉得自己脸上的伤疤像是火烧一样疼,哪里都不舒服,满心都是不悦。

    唐尧对薛平阳的回答略感吃惊,却是笑着继续说道:“既无家乡,又居无定所,唐某见薛兄深明事理,想要邀请薛兄到安国公府,薛兄可愿意?”

    安国公虽是国公,但是却因为自己是福宁长公主的驸马,被驸马的身份限制,未在朝中任职,颇为闲散,府中也未有门客,唐尧邀请薛平阳到安国公府,自然不是做门客,只是做客。

    薛平阳稍稍愣了一下,旋即淡淡笑了笑:“多谢世子好意,薛某如今暂居于郑国公府,不便到安国公府做客。”

    唐尧也只是笑笑,他想邀薛平阳到安国公府来,不过是想早早招揽他到自己这边,可是若是薛平阳非要走前世的老路,先在郑国公府被伤了个遍体鳞伤,再遭受阉刑进了东厂,那他也无从阻止。

    前世今生,有些事情会变,有些事情却依旧是照着前世的轨迹继续往前走,他不想做救世主,他只想掰正了程祈宁的路,然后救赎了他自己。

    ……

    在茶楼告别了薛平阳之后,建威将军将自己的外孙女带回了将军府。

    老将军许久未见外孙女,在街上偶遇之后自然欣喜,直截了当地将程祈宁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到了将军府之后,建威将军在嘱咐好了后厨的厨子弄些程祈宁喜欢的饭食之后,便与自己的外孙女对坐闲话。

    在听说了宫里头的珠玑郡主不□□分之后,建威将军难掩心中愤意,拍案而起:“不过是做了个小小的妃嫔,二嫁之身,竟还这般嚣张?念念,你等着,外公一定帮你出气。”

    程祈宁倒是笑笑,只当外公说的是气话。

    外公现在不过是个闲散的老人,而珠玑郡主是躲在皇宫院墙之内的皇上的妃嫔,外公哪能去收拾珠玑郡主?

    一些事情,她自己来便好。

    在将军府用过了午膳与晚膳,程祈宁想回东宁侯府,却被建威将军给拦了下来。

    老将军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想往外走便有些不高兴:“走什么走,这几日念念就住外公这里,好些日子没来看我,总得一次补过来。”

    程祈宁皱眉笑着,对于现在这个老小孩一般的外公很是没办法。

    建威将军扬了扬手中的信:“书信我已经写好了,待会儿找个人送给你爹娘,和他们说一声,反正这几日你得住在外公这儿。”

    老将军忽然瞪了瞪眼,显得有些凶巴巴的:“难不成念念不喜欢外公,不想留下?”

    程祈宁从来不怕纸老虎一般的外公,笑着道:“自然不会。”

    既然外公都安排妥当了,程祈宁倒是也不好说什么,便直接在这里住下了,只是等到了她住下的第二天,她大哥与二哥也都追着过来了。

    建威将军显然疼闺女更甚过疼小子,程祈君与程祈元过来没几刻便被建威将军提领着去了操练场,免得俩小子抢了他同外孙女相处的时间。

    只是在程祈君与程祈元也跟来了将军府之后,有人坐不住了。

    建威将军有个庶弟,比建威将军仅小了几个月,在朝中做了个没太有什么权利的闲差,却是妻妾成群,养了一大家子的人。

    建威将军膝下无子,按着大楚王朝的律令,等着他百年之后,家产不是留给他这个庶出弟弟,便是留给他这个庶出弟弟的嫡子。

    除非建威将军再续弦生个儿子,或者是收养个养子。

    偏偏建威将军的脾气拧巴,发妻亡故之后发誓此生不会再娶,也不会认养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人来继承自己的家产。

    这样倒是让他那庶弟赵恒看见了希望,觉得建威将军死了之后,那万贯家产便都是他的了。

    但是在听说了程祈君与程祈元来了将军府之后,赵恒有些慌了,他怕建威将军打算程祈君与程祈元两人中间过继一个过去姓“赵”,若真是这样,那些本该属于他的财产就要给别人了!

    因而赵恒今日亲自上门,想打探打探消息,看一看自己的大哥是不是当真有意要让程祈君或者程祈元其中一人过继到赵家来。

    在建威将军府的前厅等着的时候,赵恒看着前厅中的那些摆设,心中不免有些愤恨,当初分家之后,他只分到了一处小宅子,搬出了这豪华气派的将军府,这么多年,心中常常感觉到不平,转念又一想,只要他能比建威将军活得久一些,那这宅子便是他的,心中不平又少了许多。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建威将军,赵恒脸上堆笑地迎了上去:“大哥。”

    建威将军与赵恒同是将门之后,建威将军生得魁梧,赵恒却要矮小许多,许是生活贫苦了些,穿着打扮也不是很得体,在建威将军身边显得十分局促。

    赵恒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心里头有些难堪,可是却得好生言语:“许久未见大哥,想不到大哥依旧是龙虎精神,威武不减当年。”

    建威将军听着赵恒的奉承,心中不仅没有半分高兴,反而生出了几分警惕。

    他用右手去碰自己面前的茶盏,握住了茶盏,手指圈紧用力,却抬不起茶盏来,又换了左手,啜了一口茶,然后才同赵恒说道:“当年才是真的威武,现在不过是个赋闲的小老儿,二弟怎来府上来了?是来看看我?”

    赵恒见建威将军右手无力到连茶盏都拾不起来,笑了笑:“是许久未曾来看过大哥了,所以今日休沐,就过来看看。”

    建威将军平生打的最后一场战役,让他右臂受到了重创,右手不会再有力气,皇上借着这个理由,剥夺了建威将军的军权,这件事曾让赵恒心中大感快意,到了今日,看见了建威将军表现出来的无力与虚弱,他的心中还是如同当年一般感到痛快。

    同为将门之后,他大哥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他却是个在官场庸庸碌碌仍不受赏识的凡人,分家之后不如意的日子,更是让他见了自己的大哥,便在心底翻滚起了愤恨不平。

    “大哥的右手,这些年都不见好吗?”赵恒用右手托起了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

    建威将军听着赵恒关切的语气,多年兄弟,他怎会不知道赵恒对他的嫉妒,他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姨娘所出的庶弟。

    右手被废这件事,说是意外,其实根本不是意外。

    就算那时候他在战场厮杀一片混乱,却还是能够清楚地意识到,砍伤了他胳膊的不是敌军的人,而是自己人!

    是大楚皇帝看不得他军权压过皇权,忌惮于他,所以安排人混在军队里,在他于战场卖命厮杀之时,派人夺他性命。

    若非他机警,在那人砍伤了他的胳膊的时候就将那人用□□刺死,如今他早就化作了白骨骷髅。

    纵然他有一腔赤胆忠心,却还是被猜忌被误解不被信任,自那之后建威将军看清楚了君臣之间的凉薄,大楚皇帝防着他,他也开始防着大楚皇帝。

    军权虽然被夺,但是他在暗地里还是养着自己的势力,被废的右胳膊经过了这么多年,虽说不如他年轻的时候那般孔武有力,但是至少能像是个正常人一样活动。

    看着赵恒,建威将军的心里头更是气愤,当年之事,他彻查得清楚,赵恒在他受伤之前,便已知情。

    偏偏这时候却要做出一副黯然样子,建威将军一脸落寞模样:“这右手废了就是废了,我倒是还想烈马长|枪到战场上走一遭,可是如今的我不过是个废人,想再多也不过是虚妄。”

    “这……”赵恒跟着遗憾叹气,心里头却在窃喜,他假意安慰道,“今日不同往日,大哥现在的日子虽说闲散了些,可是有小辈们陪在身边倒是也快活,我听说小喜家的三个孩子现在都在将军府,晚辈们都在身边的,这样多好。”

    建威将军笑笑:“他们都搁我这儿,倒是极好,我那外孙女长得像朵儿花一样,瞧一眼我就觉得高兴。”

    虽说面前是他不喜欢的庶弟赵恒,但是该显摆自己外孙女的,建威将军还是可劲儿显摆。

    赵恒尴尬笑笑,他关心的又不是程祈宁,他关心的是程祈君或者程祈元是不是会被过继到赵家。

    这事,想要开口问也没那么容易,赵恒与建威将军把酒言欢了一个时辰,最后也没能从建威将军的口中套出话来,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脸色并不是怎么好看,在廊庑撞见了程祈宁,他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很快便甩袖离开了。

    程祈宁看着赵恒的背影,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外公:“外公,刚刚我在廊庑那里撞见了二姥爷,他可是来找您麻烦来了?”

    建威将军不止一次在程祈宁身边对她说自己不喜欢那个庶弟,程祈宁于是一直认为自己的外公与她那位二姥爷关系不睦,再联想到自己外公的火爆脾气,很容易便觉得外公与他庶弟之间是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不怎放心自己的外公。

    建威将军见外孙女这般紧张兮兮的模样,笑笑:“若是外公说自己是被欺负了,念念还能帮着外公去揍他不成?你这般身上没个二两肉,揍人估计就和挠痒痒似的。”

    程祈宁有些恼,小脸儿上的笑容敛去,不服气地说道:“就外公成天打打杀杀的,若是换了念念来,才不会兴这打打杀杀的一套。”

    建威将军只是笑笑,小外孙女现在脸上还带着稚嫩,白□□粉一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团子,还是得靠他护着,说什么换她来,他大笑:“外公等着念念嫁人了,好生瞧瞧念念用什么手段来管束自己的夫君,若是念念管的不好了,还是得换外公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去教训教训。”

    嫁人?程祈宁涨红了脸,旋了步子往外走:“不同外公说话了,外公就会胡说八道。”

    在建威将军身边,程祈宁惯是没大没小,不似在东宁侯与苏老太太身边那般拘束。

    建威将军大步追了上去:“走走走,别不高兴了,外公带你去操练场看看你哥哥他们。”

    程祈宁倒是也好奇哥哥们在操练场的样子,点了点头跟着建威将军来到了操练场这边。

    建威将军府内的操练场是露天的,毫无遮挡,程祈宁怕晒,春秀撑了把伞在她的身边站着。

    到了操练场这边,程祈宁的心里满是吃惊,除了自己的哥哥们在,唐尧居然也在。

    “外公。”程祈宁看了一眼正笑着看向了操练场内的建威将军,“世子怎么也在?”

    “他啊。”建威将军笑笑,“我瞧着这后生可造,便多聊了几句,果然不错,便常邀请他到府中来,切磋切磋武艺也好。”

    唐尧虽是个十三岁的后生,可是不管是武学造诣还是谋兵布局的本事,都让建威将军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与唐尧接触了不过几次,总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个十三岁的后生,而是个早就经历过了大风大浪的老辣的对手。

    程祈宁听了建威将军的话,垂下眼。

    小姑娘的身子完全被罩在了伞下的阴影了,建威将军看不清楚她脸上的情绪,只是看着在操练场上射箭的几人,感叹道:“韶京人都说唐尧作恶多端,我怎觉得这后生越来越合我心意,瞧瞧这箭法,百发百中,真是难得。”

    程祈宁本来是想离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唐尧站在阳光下拉弓射箭的样子,她有些挪不开眼,就远远地站在操练场的外面看着。

    如今已经快进入夏季,日头很亮,程祈宁看着唐尧站在日头下面,有些替他觉得晒得慌。

    想到这里,程祈宁侧身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了几句,喊她去带了几把伞过来。

    “外公,现在日头正盛,你便让我哥哥他们歇一会儿吧。”程祈宁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两位哥哥在大日头下面流汗,央求建威将军道。

    建威将军笑道:“他们又不是娇滴滴的小丫头,怕什么风吹日晒,当年外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让他们再练会儿,放你爹爹那儿,只知道墨墨作画,手无缚鸡之力的,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程祈宁争不过自己的外公,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操练场内的状况。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把目光转向了唐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月前在宫中,看见了唐尧的那封信的缘故,程祈宁这两个月间想了唐尧许多次。

    想着那句“思吾不思吾”程祈宁便觉得自己的心里头怪怪的,初时倒是极其烦躁,不知自己要怎样做才好,后来拿定了主意要在唐尧来找她的时候冷落冷落他,这样便不会耽误了唐尧,可是这两个月唐尧却突然老实了起来,她竟是一次都未遇到过唐尧。

    连去找宝珠公主的时候,也听不见宝珠说唐尧怎样怎样了,心里头的烦躁便渐渐转化成了好奇,想知道这两个月唐尧都在做些什么。

    许是唐尧前些日子老在她面前打转,突然安分下来,她还当真是有些不适应。

    等到程祈宁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在盯着唐尧射箭的身影看,身子微微顿了顿,挪开了眼,看着伞在阳光下投下的阴影。

    到了唐尧与程祈君、程祈元将箭篓中的箭都用尽的时候,建威将军拍着手掌,让百米开外的几个少年看到了他。

    建威将军朗声大笑:“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

    程祈君其实一早就看见了程祈宁在操练场旁边等着,只是他生性寡言,便未提起,转而更加专心地射箭,想让妹妹瞧瞧他的本事。

    这会儿停下了射箭,他率先大步往操练场外头走了过来,到了程祈宁的身边站定:“念念,你怎么过来了?”

    程祈宁对自己的大哥笑笑:“我只是过来瞧瞧。”

    程祈元与唐尧很快也跟了过来,程祈元还没走到程祈宁跟前,便朗声问道:“念念!二哥威风不威风!”

    程祈宁被逗笑了许多,依她来看着,这里头表现最好的便是唐尧,其次是大哥,最后那个才是二哥,倒是二哥现在着急问她自己威风不威风。

    她嘴甜,心里想的若是会让二哥不开心便不说,笑着道:“二哥威风的!”

    就算二哥射箭正中靶心的时候不多,可是既然是她的二哥,就是威风的。

    程祈元这才满意。

    程祈宁吩咐着身边的小丫鬟将伞和水壶依次递给了程祈君、程祈元和唐尧。

    程祈元很是嫌弃程祈宁递过来的伞,嘟哝道:“男人打什么伞,不要不要。”

    只把水壶接了过去。

    程祈君也没有接伞,倒是唐尧小心地将伞和水壶都拿了过来,然后眉眼带笑地看着程祈宁。

    天天这么晒着,少年倒是也不黑,面色白皙依旧,就是运动过,有些发红出汗,他的眼睛晶亮亮的,笑着道了一句:“多谢。”

    程祈元睨了唐尧一眼,撇了撇嘴说道:“也就是因为我们在这儿,念念顺便给你带了一把伞,带了一壶水,你可别得意。”

    方才在操练场上,唐尧的表现比他要好些,程祈元想着这唐尧比他还小上了两岁,心中不免有些不服气。毕竟他自小聪敏过人,头一次遇见了个比他年纪小还比他厉害的。

    唐尧自然听出了程祈元话里的不悦,他只是笑笑,若是他一个前世今生活了将近百年的人比不过一个十五的少年,这才是真的笑话。

    多看了两眼程祈宁,唐尧见小姑娘还是躲着他的目光,心里不知有多苦。

    她既然知道了他常来建威将军府,再过几日想是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还真是让他束手无策。

    ……

    离开操练场之后,程祈宁并未同程祈君与程祈元一同回院落来,外公这次虽说只打算留她住几日,但是给她收拾出了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院子里还种了些她喜欢的花花草草,还有个秋千架子。

    绕到了自己的院子来,程祈宁想着今日见到的唐尧格外安静,心里头不免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之前的时候唐尧在她身边过分热络,现在却闷声不言。

    这是真的喜欢她?

    进了院子程祈宁没进屋子,站到了秋千上打秋千去了。

    小姑娘想着心事,秋千便晃晃悠悠地越荡越高。

    出神的时候没留意到秋千绳索在突然之间松了许多,程祈宁一时不察,跟着散下来的秋千板子一块掉到了地上,现在的衣衫薄,她胳膊先着的地,立刻传来了痛感。

    春秀在后面给程祈宁推着秋千,看着秋千不对劲,她只来得及拽住了秋千绳索,根本没想到那块板子会脱落下去,春秀一下子着急了:“姑娘!”

    程祈宁咬着牙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对显然着急得要哭了的春秀说道:“先别哭了,我没事,春秀,你先别来扶我,去帮我找个大夫过来。”

    春秀这个小丫鬟哪儿都好,就是遇见了大事就会慌乱,她若是再不出声吩咐春秀去找医生,许是春秀真的就要哭起来,哭个没完没了了。

    春秀闻言抹了把自己的泪水,飞快地跑了出去。

    等着春秀回来的时候,程祈宁试着想站起来,奈何自己的手臂疼得厉害,只想趴在地上待着,索性就保持着跌倒在地上的动作不动。

    等了许久不见春秀回来,程祈宁趴得身子有些僵,动了动脖子抬起脑袋来往外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了一双金线黑底文竹的锦靴。

    她顺着锦靴往上看,看见了唐尧微怒的眸子和紧皱的眉头,喃喃道:“世子。”

    唐尧却是毫不含糊地将程祈宁拦腰抱了起来:“既然受伤了,怎么不赶紧让小丫鬟去把大夫给叫过来?”

    “已经让她去了……”程祈宁的胳膊正疼着呢,被唐尧突然抱起来,又摩挲到了痛处,还被唐尧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说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小特别轻。

    又伸了伸小脚想踢唐尧:“你放我下来,你不能这样抱着我。”

    “此处没有旁人。”唐尧抿唇,“我把你抱回到你的屋里去,你这样趴在地上,肯定不如在屋里坐着舒服。”

    对于唐尧来讲,程祈宁身子的这点分量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大步如飞地将程祈宁抱到了她的闺房里,将她放到了黄梨木圈椅里头。

    程祈宁别开眼,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烫烫的:“世子可以离开了。”

    虽说她只在自己的外公这里住很短的一段时间,可是这院子也算得上是她的闺阁,唐尧这样贸贸然闯进来,实在是有失礼数。

    唐尧自嘲般笑笑:“你倒惯是个没良心的。”

    程祈宁的眼睛睁大了些,望向了唐尧:“谁是没良心的?”

    “我。”唐尧负气一般说了一声。

    她想躲着他,那他就如了她的愿老老实实不到她面前晃悠,可笑的是这样的日子不过过了两个月他就有些撑不住,小姑娘的心里本来就没他,若是再不到她眼前经常晃悠着,指不定再过一会儿她就忘了他。

    只是看着程祈宁缩着两只胳膊的样子,唐尧的态度立刻放软了不少:“你哪儿疼?”

    程祈宁还在生唐尧的气,低下头不说话。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唐尧说做是个没良心的。

    唐尧见程祈宁不理他,抿了抿唇,开始说些别的事情:“珠玑郡主的事情,你的手段不错,只是还不够狠,这事交给我,她既然还是想害你,我定然不会饶了她。”

    “还?”程祈宁转过头来看着唐尧,“你是说,珠玑郡主之前就想害我?”

    唐尧轻轻笑了笑,若不是这一世的他小心提防着,程祈宁一定会在苏老太太的六十寿宴上着了珠玑郡主的道。

    “你想知道?”他反问。

    程祈宁点头。

    “先答应我件事。”唐尧的眼中有光芒闪动。

    程祈宁蹙了蹙眉:“答应你什么事?”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可是你得答应我,在喜欢上我之前,不准喜欢上任何人。”这几天赵氏似乎开始打听起了韶京的青年才俊,似乎有了给程祈宁定亲的意思,唐尧觉得自己的条件一点都不差,心里却开始慌了。

    这是哪门子条件?程祈宁不愿意答应,想了想之后说道:“世子若是不愿意说就不说,说这样的条件,只是在为难祈宁罢了。”

    又想到了什么,程祈宁抬起眼来看着唐尧道:“祈宁这些日子想过了,祈宁与世子相识不到半年,彼此都不了解,可能现在世子觉得祈宁好,若是再相处下去,世子可能就不这么觉得了……”

    随着小姑娘的话越说越多,唐尧眼中渐渐积聚起来风暴。

    终于等着程祈宁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圈椅小小一团的程祈宁,他一字一句说得万分郑重:“我从未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念念,也从未以为过念念是完美无缺的人,只是你的小脾气小毛病我都愿意纵着……你别这么快,就急着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