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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六章 你们这些大人好奇怪
“都死了啊。”
轻描淡写，就像在说路边的一窝蚂蚁死了。
吴劫却听得心底发寒。
淡漠。
无比的淡漠。
也不等吴劫搭话，小女孩继续说，似乎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同类。
“奶奶是个好人，和蔼可亲，对我也很好。”
“每天给我做好吃的，给我买漂亮衣服，带我去游乐园，坐漂亮的大马。”
“只有进入了这个小房间，关上门，奶奶才会对着菩萨磕头作揖，还让我一起跪着，每天抽我一管血，说是供奉给菩萨。”
孙胜男指了指佛龛面前的长明灯，每天早上都会抽自己一管血注入灯油之中，灯芯常年浸泡在鲜血之中，吴劫现在看去，扑闪之间，长明灯有隐约的血红色光泽。
“但是我还喜欢这种抽血，相比于这点痛，比其他时候都要好过太多。”
“奶奶还会哭得很大声，撕心裂肺，就像我要死了一样，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是求菩萨的人太多，只有哭大声些菩萨才听得见。”
“奶奶平时对我也是极好，但是对妈妈却从来不加以颜色，从不生气，就像不认识妈妈一样。”
“妈妈也是，从来都不开心，脸上看不到笑脸，对我也是带着厌恶，动不动就打我，骂我，就像是因为我，她才这么不开心一样。”
说到这些的时候，孙胜男很平静，尽管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淤青还有烟头烫出的伤疤，一个看起来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其实早已是伤痕累累。
“爸爸他也经常不回家，我知道。”
“奶奶知道，还经常催爸爸。”
“妈妈也知道，但妈妈不在乎，只是会更用力的用筷子打我。”
“我知道这都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儿子，他们想要一个菩萨怀里抱着的那种孩子。”
“所以我也一直配合奶奶，一起诚心的祈求菩萨，希望能够给爸爸一个儿子。”
“就在今年初一，一大早奶奶就叫我起床，我们在小房间里抽血的时候，我分明看到菩萨动了。”
孙胜男第一次露出了笑脸，笑得很开心：“我高兴坏了，这肯定是因为菩萨被我的诚心感动了，那马上奶奶就可以报孙子了，爸爸可以有儿子了。”
“我马上告诉了奶奶，可是奶奶却脸色大变，一个嘴巴子抽我脸上，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说鬼话骗她。”
“所以为了让奶奶相信，我就让佛龛里的菩萨走出来，结果奶奶却怕得要死。”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奶奶以前分明是不信佛的啊，就是这几年才开始信的。”
“那她到底是信佛还是不信佛，这些大人好奇怪啊。”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吴劫沉声问到。
这起灭门案件的真相可能就要揭开了。
“被杀死的啊。”
“谁杀的。”
“就是从佛龛走出来的菩萨啊。”
“奶奶不相信，我就让菩萨出来，让奶奶看看菩萨怀里抱着的孩子是不是她想要的孙子，结果奶奶却大喊大叫，吓得脸都白了，被菩萨怀里的弟弟亲自扭断了奶奶的头，把她头留在这间小屋，身子放在了沙发里。”
“妈妈从楼上下来，也不相信，后来弟弟也扭断了妈妈的头，我都不记得扔到哪里去了，好像送回房间了吧。”
“后来爸爸也回来了，我跟他说菩萨显灵了，你可以抱儿子了，爸爸也不相信，我只好让弟弟把他头也扭断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们日求夜求的菩萨都活过来了，可是他们却怎么都不相信呢。”
吴劫目光如剑，想要看穿面前这个女童：“那你这几天是怎么过得？”后面警察来搜索了犯案现场，却没有最后找到孙胜男的踪迹。
“爸爸也被菩萨扭断头之后，家里就没什么人了，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好，菩萨让我和他一起回去，我就跟他一起走了，然后睡了一觉，闻到哥哥身上的味道才醒过来的。”
“哥哥，你说为什么，这些大人们为什么都不喜欢女孩子呢？”
孙胜男撕心裂肺的嘶吼，蹲在佛龛下，低低抽泣，整个人孤独，委屈，迷惘，无助。
诡异的是，出了这间佛堂，就是一片安静，女童的嘶吼声根本没有传出这间小房间。
“为什么，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呢？”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孩子，就要生而遭受这样的对待呢？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哥哥你，现在心中对我都是满满的恶意呢。”
蓦然抬起头，女童双眼一片灰白，看不到丝毫瞳孔的存在，却像一个深渊，吸引着吴劫的目光。
吴劫心中念头起伏不定，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那段黑暗岁月，天生有疾，走遍各大医院，自己和家人在痛苦在煎熬，看着新出生的小妹，健康活泼，甚至无数次有过人性的恶意在心底滋生。
“哗！”
一道剑吟在虚空响起，目光如剑，吴劫双目骤然恢复清明。
他现在竟然将手中的剑放在了脖子大动脉边，锋利的剑刃刺激得他汗毛直立。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吴劫精神一振，连退六七步，原本颓丧的神色猛然变得冰冷，就在刚刚，他回忆起了一些最不愿想起的往事，这绝不是触景生情，这些事情他自己几乎都从来不会想起。
这一切，应该都是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得女童所为。
刚刚若不是脑海内有剑吟声震荡，吴劫可能还在那段黑暗岁月里这些不堪的念头中迷惘，手中的短剑切开自己的大动脉，如红衣一般死去。
“这是幻术吗！”
吴劫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敢有丝毫大意。
“哥哥，我只是喜欢你啊。”女童的声音清脆极了，像吴劫阳台上那只小雀一样动听悦耳。
“刚刚那几个问题，我已经问了我奶奶，妈妈，爸爸，他们都没给我一个真正的答案，所以我想问一下你呀。”
吴劫沉默了，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个女童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放在外面，很可能也会被路边的一直毛毛虫吓哭。
她的眼神纯粹没有杂质，她真的只是想问清楚这个问题而已，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当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力量时，心思太过纯净，也会带来巨大的危害。
她还太小，根本没有自己的是非观。
她的世界只有家里这一百多平米，或者再包括吴劫楼下的那颗老树。
可惜这个问题吴劫也没有办法回答她。
“一件错的事，我们不能用另一件错的事去结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