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长街暗叹几重霜

云十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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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子被摆在了正央高台之, 随之来请安行礼的是一个身着异服的苗域人,他面容黑黢, 双眼却精亮有神, 他跪在地心, 显得信誓旦旦。 .

    晏褚帝高高在,苍山似的脊背靠在背椅,慵雅却又不显得失态,他朗声道:“听闻红眼灵狐是祥瑞之兆。如今你在跟前献驭狐之技, 不止孤,也让皇后及众位后宫主子们开怀,自然重重有赏。”

    苗域人单膝着地, 再拜。站起来转身对着铁笼便是拿出骨笛嘹亮地吹响一声。众人都好, 拉长了脖子观看, 野『性』难驯的灵狐是不是真会顺从苗域人。

    莫听素轻摇绢扇, 却显得很淡然,她用手肘轻推了推莫菁, 出声道:“您瞧, 那灵狐的眼睛在放光,象宝石闪烁一般, 真是漂亮。”

    莫菁见那灵狐被放出笼子,绕着那苗域人跳出灵活矫健的步伐,伴随着那略带异域风情的诡异笛声, 在夜『色』下仿佛一条苍茫的银线,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难怪世人这么难抓到产自苗域的红眼灵狐, 灵狐的速度怕是连最好的轻功高手也不。此时,台央摆弄出一个立着的火圈已然被另一个苗域人点燃,红光四溢,那笛声变得空旷激昂,灵狐长鸣一声便转而改变方向一跃穿过火圈。

    众人已然惊叹,窃窃议论,火把在苗域人的手拉出了长长的火舌,灵狐殷切鸣叫,追逐而去,最后纵身一跃,立在了火光之如同涅盘的凤凰。

    莫菁瞪大了眼睛,瞧火光摇曳的狐影,身姿玲珑,竟不被烈火所噬。

    莫听素也饶有些余味地盯着那灵狐看,缓声道:“的确是个稀罕东西,难怪要千里迢迢进献来。苗域虽说成了彦稽朝的封地,可历代帝君浩『荡』皇恩,任其自治管辖,俯首称臣百余年,前些日子听说苗域的新首领登位便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今看来流言也不可尽信。”

    此时,远方竟飘来了与笛声相和之音,时而慷慨激昂,时而缠绵悱恻,声乐美妙,竟十分地和谐。

    瑛皇后很高兴,转身对晏褚帝笑道:“古有以乐会知音的美谈,没想到今日也有。苗域与吾朝之乐虽各有韵味,相和之却又别具一格。可是,却不知此时宫外的这位高人,是否能请进宫里来,当下合奏一曲?”

    晏褚帝和颜,唇『色』微勾,摆摆手道:“那位和乐之士只怕未必有此心思。”

    莫菁却不以为然,她盯着那两个面目沉静的苗域人,附身悄然道:“我总觉得,似乎不太对劲……”

    闻言,莫听素起了个心眼,可周遭看了一圈儿,没什么异样,晏褚帝龙颜盎然,微眯着眼睛将台发生的一切收于眼底,姿态仍然是慵雅的,与座的皇后视线对,瑛皇后遥遥对她端婉一笑,莫听素回以微笑后再转而望向座下众人,大家都沉『迷』于灵狐的表演,她稍稍侧目,皱着眉柔声道:“是不是您想太多了。”

    莫菁听人这么一说,便敛了神,哦了声,只低头牵着袖子小心翼翼地从箸枕拿起银筷布菜,不再说什么。

    苗域笛声的确醇厚动听,彦稽朝内也少有苗域之乐,那善箫之人听了心随兴至附和一曲也指不定,转念又觉得可能自己真想太多了。这几日定是忧思过度了,才老疑神疑鬼。定睛望下四周,横竖这里应当没什么大事,有如意足够,便放下筷子,刚要悄声告退,不料台却出现异动。

    那一直温顺灵动的红眼狐狸忽然变得急躁,扯着嗓子如同婴儿啼哭般划破夜空,原是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凄厉,教人寒『毛』乍立。

    宴的人果然被唬得有些躁动起来,各处护卫还来不及提高警惕,那灵狐已然一蹿二起,直捣座下嫔妃的食案,伴随着酒杯菜碟碰撞落了一地,而这一切只是瞬息的事,眼前掠过一道灵狐的残影直冲着晏褚帝而去,正座之已有人高呼护驾,一时间形势杂『乱』。

    众人毫无章法地『乱』跑一团,晏褚帝跟前贴身的护卫已然持剑林立,却终究敌不那灵狐的速度,晏褚帝从座起身,闪躲不及,拿手去挡,却被那发狠的灵狐一口咬在小臂,狐眼红光闪耀,“咕咕”叫着,利齿穿过布料,嵌进血肉里。

    晏褚帝皱紧了眉头,倒吸口凉气,唇『色』有些苍白,猛拽起那狐身,试了几回,那红眼灵狐却象入了邪似的,狠狠咬着不松口。身边的瑛皇后早已被众人护了下座,无法再靠近,眼下见此情形却心急如焚。

    护卫君持剑欲斩杀红眼狐,那狐却似有察觉,身子一闪,松了口,呜呜厉声叫着,反扑过去,挥出锋利的爪子,一连将近身好几个护卫的眼睛抓伤,鲜血淋漓。

    宫里的女人都是在深闺里娇生惯养的,何曾见过这种血腥场面,早吓得花容失『色』,手足无措地尖叫起来。莫菁扶着莫听素退至一边,混『乱』却见不远处缩在一角的那两个苗域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定在地间,沉默注视着正座,没有半点慌『乱』之『色』。

    莫菁凝着眉瞧了瞧那个驭狐之人手的长笛。方才不知何处飘来的萧声仍旧缠缠绵绵地断续传入耳。她灵机一动,当机立断,一把抢过身旁那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瑟缩发抖的优伶抱着的古琴。

    躲到护卫军身后,一手抱琴,一手拨弦。胡『乱』弹了几个音,琴弦铮铮响起,不成调的琴声在指间流淌,扰『乱』了灵狐的听觉,真见那灵狐的癫狂之势稍缓,停止了进攻晏褚帝。下一瞬灵狐跳到地,目显凶光,与周遭围了个圈儿的护卫军嗷嗷如山鬼呜咽,龇着牙竖『毛』对峙。

    好好地一场夜宴却成了谋杀。彦稽朝自立朝以来,即使再风雨飘摇的时候也没试过内宫遭受这样的袭扰,人太平久了,总是趋于安稳,碰到这种事谁都始料不及。

    下一刻,监栏院的人都来了,打首的自然是玄衣纁裳的车府令。他是太监里的大拿,又『操』持着前朝后宫的事务,深宫之除了皇家主子,只有他有资格调度内宫的护卫军。一场普通的流宴他不在便不在罢了,可出了这样的大事,任谁也不能置身度外。

    摘星楼高台之,入夜后冷风飒飒,瑛酃走近跟前来,先是朝一旁护卫簇拥,扶伤站立的晏褚帝作揖一拜。

    晏褚帝却已然皱着眉,成了个川字,凛然道:“多余的话不必说。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瑛酃仍拱着手,颔首答是。明明此时身在低位,便是作揖也是极有气势,没有半点的卑躬屈膝。他转身,凤眼淡淡扫视一圈。那两个躲在角落的苗域人见最佳时机早已错过,似再也按捺不住,只拼死一搏。

    两人腰间软剑立出,寒光闪烁,速度也是快,甚至还未看清晏褚帝跟前的护卫是怎么被一剑封喉的。千钧一发之际,躲在暗处的暗卫四面八方自摘星楼一跃而挡在跟前,铁鞭如灵蛇出洞,缠住两位苗域人的命脉,反客为主地一下扭转了局面。

    晏褚帝见状忙凝声道:“留一人。”

    那两个苗域人见大势已去,纷纷欲咬破口毒囊自尽,阻止已然来不及。

    流灯的光线似随风影影绰绰打在瑛酃眉眼之间,他的唇『色』嫣红,那双如摄人心的眼睛更加柔和得似没有锋棱,浅笑映在唇角,只是寒声令道:“杀。”

    暗卫手的铁索猛然朝两边收紧,力道之大足以让被箍制的身体一分为二。支离破碎的残肢,甚为血腥的场面,有些经受不住刺激的当场便晕了过去。

    那两个苗域人服了毒,怎么都是个死。他这么做是杀鸡儆猴,给那些个不安分子个警醒。

    周遭鸦雀无声,在场的几乎都被吓得噤若寒蝉。

    莫菁手按在弦的动作徒然僵住,琴声戛然而止。他眉眼曼暖,却铁石心肠。有时候连她也感到惶骇。

    没了指令的灵狐忽然转移了目标,狐眼红光闪烁,正正是对着躲身后的莫菁。残影闪过,直直越过跟前几个护卫军,往她正面扑来。

    莫菁见状大骇,一骨碌滚到案下闪躲。那灵狐身姿矫健,轻易拐了个方向便躲过暗卫的铁链攻击,直扑过来。她一路往后退,抱着手琴砸过去,四周此时又是慌惶惊呼逃窜。

    莫菁被『逼』到雕栏一角,退无可退。从摘星楼的高台跳下去足以粉身碎骨,前后都是死路,心感叹自己方才太过失策。前面这么多人护驾,哪儿轮得到自己逞能。

    此时仿佛听到一把熟悉的嗓音朝自己大喊:“把手给我,快!”

    是君璟延。她看见这位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帝王目光满是焦灼,呼唤却沉稳有力。他仍是用这样宽待的目光望着自己,一如往昔的泓澈,叫人安心,没有半点血腥。

    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却抬眼望向另一边,玄衣纁裳的那人,再见时恍如隔世,他也向她伸出了手。

    可下一瞬,指尖从他掌心擦过,冷风灌袖,一半随了尘埃,一半随了流光,掌间空『荡』『荡』地,什么也抓不住。那灵狐咬他的肩,撒狂地怒吼着,硬生生从他肩处连衣带皮扯下一块肉来。

    莫菁闭双眼,感受着自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君璟延抱着她,一路滚到雕栏角落。

    莫菁微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君璟延的脸。他皱着眉,豆大的汗珠从额首滑落,明明脸『色』白得如同生命流逝,可唇『色』却深如紫褐。这是毒的迹象,那灵狐……

    可他却似毫不在意,对她轻喃笑道:“舍命相救,真傻,是不是?”

    君璟延在她跟前晕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思绪一片混『乱』,听不清周遭一切动静。早有人团团围了过来,她从人群缝隙里,仿佛远远地瞧见瑛酃独自立在地心,目光在流灯反『射』下曼夷不清。

    肩的流血顺着指尖嘀嗒落在地心,一点点地,没一会儿便聚成了一片血泊。

    那只红眼灵狐早已被暗卫摔死在地,此时身旁有人前欲说什么。

    瑛酃却摆摆手制止,淡淡道:“将君先送晨轩殿,再安排人手送主子各回寝宫,殿内由瑛皇后坐镇即可。其余主子未免叨扰龙体,暂不得到晨轩宫。立即唤秉东来……不……是整个太医院的医正到晨轩殿候着,那灵狐的齿应是有毒,先研解毒之法。”说着,抬眸望了望那轮圆月,凤眼幽深似海,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汪平静。

    “再召内大臣们商议派兵讨伐苗域一事,等君一醒,立刻决定出兵事宜。”

    底下的人领命道是,这时跟前的内侍迟疑道:“千岁爷,您的伤是否也要……”

    他垂眸,动了动手指,指间一片粘稠,唇间血『色』尽退,恍若没有痛意般,云淡风轻道:“等太医院的医正研出解毒之发,我自然也没事。”